雖然已經立秋,但是日頭仍有些曬人,由於大巴車還沒個影,大部分人又躲回了小賣部,我和父親也只好躲進了不遠處的樹陰裡。
差不多又過了一個小時,大巴車才晃晃悠悠的開了過來。候車的人如開餐的蒼蠅一般嗡嗡地堵向了車門。
一番忙活終於擠進了車裡,其實大家全都多慮了,車廂裡還有好些個空位子。
父親來到我的座位邊上,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錢,硬塞到我手裡,說:
“你拿著買票,我問過了,車票是六十。你這坐的太靠後了,路上暈車的話,就找賣票的,讓他給你朝前調調,彆嘴懶……”
“小賣部的電話號拿好了,到了之後記得打電話,他們給留條。”
這時司機已經開始往下攆送車的人了,父親卻還在我的邊上嘮叨:“錢不夠花,問你小舅要,實在不行給我打電報。”
“哎!後邊那個站著的誰,你走不走,不走趕緊下去。”司機扯著嗓子,指著父親嚷道,很有道上的派頭。
父親這才低著頭朝前門走去,活像個犯錯的小學生。
我沒想到父親下車後又跑到車尾,隔著敞開的玻璃窗,繼續囑咐我說:
“你小舅的地址裝好,可別掉了……”
後邊的話,我就聽不到了,因為車已經吱吱呀呀的開動了。
父親用手背不停的向我揮動著,雖然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但我知道他在提醒我坐回車裡。
我感到一絲酸楚從心底直湧到鼻尖,淚水也在眼眶裡直打轉。
從沒覺得父親像今天這般囉嗦過,絮絮叨叨的,大半年來跟我說過的話加起來都沒今天多。
我正回思著過往與父親、弟弟的點點滴滴時,大巴車忽然又停了下來。
車門開處,又有人爭先恐後的湧上來,先擠上來的人被後面的人推著很不情願的向前移動著。
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左瞧瞧,右看看,對於空著的座位就像狗看見了骨頭一般生撲過去。
第一個擠上車的嘴角有顆痦子的婦女站在我旁邊的空位上,身體前傾,斜趴在我前面靠窗的空座上。
對正在側身朝裡擠的一位老太太叫嚷著:“這裡有人,有人!”老太太乜斜她一眼,便從椅背上陷了下去。
嘴角有痦子的婦女這才鐵青著臉一屁股砸在座椅上,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
片刻之後一位平頭方臉的漢子在嘴角有痦子的婦女的座位底下不緊不慢地抽出一張塑膠小圓凳,矮身坐了下去。
“叫你快點、快點,還在後頭瞎磨蹭!”嘴角有痦子的婦女氣呼呼地對著平頭方臉的漢子咋呼道。
那漢子只是若無其事的聽著,彷彿女人說的不是他。
接下來更多的小圓凳被抽了出來,車廂的走廊裡須臾便坐滿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一時之間人生鼎沸,好不熱鬧。
“還差十塊。”賣票的陰著臉道。
“兩個人還不能便宜十塊錢?”坐在我旁邊的婦女嬉皮笑臉地回道。
“不能。”
“那我再給你加五塊錢,總行了吧?”說著那女人很爽氣的遞上五塊錢。
“還差五塊。”賣票的有些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