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徐徐升到半空,將夜色烘托成一片朦朧的銀灰色,又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聲,漫天騰起來的灰塵如同惡魔的嘴巴,吞噬著撩人的夜色,恐懼,攥緊了人們的心臟。
行人早已是退去遠遠的地方,驚恐的張望著轟然崩塌的太白居客棧,死在逐月銀針之下的人終是與著山河沉淪,活著的人心裡慶幸之餘又覺茫然不解,這太白居客棧的老闆娘,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蛇蠍美人。
許久,倒塌的太白居客棧灰塵終於息了下來,拾目看去,斷瓦殘垣,滿目瘡痍,靜得可怕,哪還能看到那兩道戰鬥的身影啊。
落魄書生拉著綺霜綺露東拐西拐,繞著巷子走出了姑蘇鎮。幽靜的小路蟲聲清鳴,月亮的光落在樹丫上,灑下斑駁的色彩,零星的像是碎條兒掛在樹丫上一般。
蟲鳥清鳴的歌聲在野花雜草間響起,小道的泥濘略微有些溼滑,抬眼望去,透過皎潔的月光,依稀能看見山林中有一座破泥土房,半邊牆體已塌,房頂的青灰瓦也落了不少,牆不避風,瓦不擋雨。
落魄書生顯然對這裡熟悉得很,不需半刻鐘,他已拉著綺霜綺露來到了這座毀壞的土房。
地面鋪著一些乾草,還有一堆燃燒過的碳灰。牆體的樑柱上結滿了蜘蛛網。房中屈指可數的幾件擺設,都已上了厚厚的灰塵。進了房中,落魄書生才鬆開死死鉗住綺霜綺露二人的手。也不見他回頭看一眼,自個蹲下身來,解下背上負篋和木仗,將一些幹木柴搭在地面,右手結印一指,中指間驀然躥出一道紅光,將木材點燃。
“坐!”
燃起了的篝火映了他一臉,照在他那青慘慘的胡茬子上,一頭邋遢的青絲蓬在頭頂,他順著身子往後一靠,坐在了乾草垛上,將目光移到滿臉淚痕的二女臉上。
二女啜泣著聲音,悲不自勝,口中依舊痴痴的念著一句話:“公子,救公子!”
她們和楊靖宇雖然是主僕關係,但楊靖宇待她們,就像待自己的親妹妹一樣,關心她們,愛護她們。她們,不願意看到楊靖宇就這樣死在逐月的手裡。
二女瞧了一眼落魄書生,滿目堅定之色,提上劍奪門飛出。誰知這落魄書生的速度更快,就在二人跨出破門的一刻,他就像一道鬼魅的影子,抬手攔在了二人面前,面無表情的道:“他已經死了,你們去了也無用!”
綺霜面目一冷,若非這落魄書生死死鉗制住她們,怎可眼睜睜的望著楊靖宇死在逐月的手裡。
錚!
劍已出鞘,綺霜腳下掃起了一陣風,手中劍在月下發著寒光,毫不留情的便向落魄書生殺去。
落魄書生搖了搖頭,微微嘆氣,輕輕抬起了手,四周的靈氣一時間往他的指間匯聚。只見他凌空屈指一彈,點在綺霜發著寒光的劍尖,綺霜突覺自己的劍彷彿擊在了一座大山上,瞳孔在一瞬間驟然收縮起來,噔噔的往後退去,整條右臂被震得發麻,手一鬆,劍落在地面的石頭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你到底是誰?”
綺霜捂著右臂,戒備的望著這個三十歲上下的落魄書生。這個人的實力太強了,她連一招都抵擋不住。
“縹緲閣,徐長生,見過二位姑娘!”
落魄書生輕輕拱手,面容和善,笑道:“在下雲遊至此,聽聞姑蘇鎮的月魅作亂之事,心生好奇,便化身一仕落書生,暗地悄悄查訪。”
綺霜臉上一變,睜大了瞳孔打量著徐長生,驚訝道:“縹緲閣徐長生?繼忘塵劍尊死後,百年來九州第一位少年天驕?”
“不敢當,在下年逾而立,與你家公子比起來,算不了什麼。九重門吳老道一直想要將他收入門下,可見你家公子慧根過人,可惜啊,他竟會在這小小的姑蘇鎮隕落。”
徐長生一臉憐惜的搖著頭,獨自走進了破屋中,坐在草垛上,對著旺旺的篝火,深邃的眼睛如同平靜的大海,看不出一絲情緒。
綺露將地上的劍拾起來,遞給綺霜。二人交流了一下眼神,便走進了破屋中,直直向著徐長生跪了下去,拱手央求道:“公子死在杜十孃的手中,我二人也不可能活著回去。還請徐少俠出手,幫小女二人為公子報仇雪恨,小女二人感激不盡!”
徐長生微微側目,臉上浮現一絲邪魅的笑意,望了一眼二女窈窕修長的身姿和靚麗動人的臉蛋,淡淡的道:“那就以身相許吧!”
綺霜綺露臉色一僵,掃了一眼邋遢的徐長生,不禁心生厭惡,什麼九州正道百年來第一天驕,想不到內心是那麼的令人作嘔。
“算我看錯人了,妹妹,走!”綺霜陰沉著臉站起來,拉住綺露的手。
綺露推開了綺霜,使勁的搖著頭,眼淚稀里嘩啦的流著,哭訴道:“姐姐,要不是公子救了我們的命,我們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我不走,只要徐少俠能幫我殺了杜十娘,我……我願意。姐姐,你走吧,公子通情達理,天下再也沒有他那樣好的男子了,他會原諒你的!”
綺霜身子猛地一怔,一雙美目盯著綺露,隱隱有水波泛動,她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再一次跪在了徐長生面前:“徐少俠,只要你為公子報了仇,放了妹妹,我就是你的人了!”
徐長生哈哈一笑,瞧著綺霜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心裡覺得很開心,腦袋卻慢慢的搖了搖,指著綺露沉聲道:“她,我也要,你跟我,談不得條件!”
孤意如月寂如蓮,迎著無邊的悽寂,綺露擦乾了眼睛,用手矇住了綺霜欲要說的話。
她知道,要給公子報仇,她必須將自己送出去,就算報答公子這二十年的養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