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郡人….鄴郡人…郎中……三年前搬家。”秦克己喃喃絮叨,神情怪異。
“濟民堂!你姨父可是姓李?官名叫做永攀?”秦克己激動的整個臉頰都在抽搐。
燕無期一五一十回答:“姨父是姓李,官名叫什麼我卻不知。”
“是了!是了!小娃,快快帶我去見你姨父,他乃是我的故人!”秦克己樣子十分急切。
二人先來至濟民堂,堂裡小廝說主人半個時辰之前回家了,二人又快馬來到燕無期家中。
“姨父,有個伯伯來找您。”無期喊道。
主房側門出來個矮壯漢子,秦克己看清這人面目之後,“咚”的一聲便跪在地上,這冷不丁的一跪,嚇了燕無期一跳,矮壯漢子也不知何故,待秦克己抬起頭時,這才認出他來。
“秦大俠?您怎麼到邢州來了,怎麼還與我外甥碰上了?”李郎中一邊說話一邊快步走去,扶起跪在地上的秦克己。“走走走,秦大俠快入內說話。”他又隨即便吩咐丫鬟看茶。
“恩公叫我大俠真是折煞我了,四年前若不是承蒙恩公搭救,我與拙荊早是地下冤魂了,哪裡還有什麼大俠。”
李郎中道:“秦大俠長我幾歲,那你我便以兄弟相稱,也自在些,秦大哥切莫再喊什麼恩公了。”
秦克己點頭稱是,感慨道:“自滎陽匆匆一別已有四年,我傷勢痊癒之後便到鄴郡找你,想要拜謝救命之恩,尋了幾次都沒有結果,後來聽郡內其他郎中說你搬遷了。我也真是糊塗,鄴城離鉅鹿也不算太遠,竟然不知道在周邊再打聽打聽。”
兩人皆是哈哈大笑。李永攀吩咐燕無期先去內室給姨母請安,又道:“內子身體抱恙,不便出來拜見秦大哥。大哥是如何碰上無期的,又怎知他是我外甥呢?”
說到燕無期,秦克己心中頓時有了主意,卻沒聲張。只是將今日河邊發生之事都說給李永攀聽。兩人你來我往,聊得好不熱鬧,直至月色初上。
“不瞞兄弟,你家這娃娃聰慧熱忱,我甚是喜歡,我有心讓他拜入一劍宗,親自養育栽培他,也算略報當年救命之恩,不知你意下如何。”
聽到此話,李永攀大喜,他常年外出採買藥材,自知一劍宗是何等地位,如今肯傳業給自己外甥,自是大喜的事。再細細一想又有一絲顧慮,說到:“大哥肯教導無期,是孩子的福氣,可是……我夫婦雖視他如己出,但畢竟是我連襟之子,又是臨終託孤於我,他小小年紀就遠赴華山學藝,我心有不忍。再者,恐怕街坊誤解,說我惡待我這外甥。”
秦克己也覺得在理,正為難之際,李郎中道:“咱們先吃晚飯,大哥今日在我這裡留宿一夜,待我與內子商量之後明日答覆大哥。”
夜間,李郎中把此事告知妻子,卻不想妻子竟有如此胸襟見地,李夫人道:“姐姐臨終託付,你我自當盡心盡力撫養無期成人,可郎君只為自己名聲考慮,卻不想想,那高高在上的一劍宗豈是你我尋常百姓可觸碰的?秦大哥肯收留無期,是他的造化。無期自幼就比一般孩子要聰慧,難道讓他成年後就跟著你我,庸碌在這三尺見方的藥鋪嗎?豈不白白浪費了孩子的天資?天下有哪個父母不願自己家孩子既成人又成材的,我相信這亦是姐姐的夙願。”聽妻子如此一說,李永攀心裡有了打算。
他二人的談話卻被門外的燕無期聽個正著,無期眼淚瞬間流了下來。他自幼孤苦,父親因病早逝,母親操勞過度,兩年後也撒手人寰,姨父姨母雖待他親切,可這裡畢竟不是自己家。現在姨母也要將他送走,小孩子哪裡知道大人的一片苦心。有時候過於聰明反而不好,諸事猜忌,他知道姨母有孕在身,難免會認為姨父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要他了。
就這樣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李郎中便將心意告訴了秦克己。
秦克己大喜,李郎中欲留他多住些時日。
秦克己明白他的心思,安慰道:“賢弟心思秦某怎會不知!只是一來我奉命辦事,急於回華山向掌門師兄覆命;二來,孩子既已知道要出遠門,過於耽擱難免增添離別情緒,反而不好。賢弟大可放心,你對我夫婦二人有救命之恩,我以手中罡正劍立誓,日後一定還你一個文武全才!我膝下無子,兩年前收養了一個故人的女兒,年紀與無期相仿,兩人在一起也有個伴,我定把無期當嫡子看待,若無期想家了,我隨時安排他回家與你們相見。”
見秦克己如此懇切,李永攀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本想細細為二人準備盤纏、安排僕人,都被秦克己一一制止。
李永攀送二人出了西城門,臨路邊折了一束柳枝,抓了一捧黃土,交於無期。看著兩人一馬消失在夕陽古道之中,久久不願離開,遠行的沒哭,送別的反而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