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壯漢子徑直搭話,李闢塵倒坐龍馬,望向他:“我是單衣薄衫,你不也是一樣嗎?”
“倒是我該問你,這風雪如此之大,不著外袍不披寒甲,僅憑一雙赤腳,便要走遍天下?”
精裝漢子嘿笑一聲:“這山中風雪再大,也迷不了我的眼睛,縱然這山中黑白輪轉,也難以阻擋我的步伐。”
“八十里小重山,大雪壓天寒。然人若是走動起來,越是快來越是不覺得寒冷。”
“我生來氣血渾蕩,也曾打殺山中老狼作衣裳,只是後來給我典當,換了點金銀哐啷!一壺老酒下肚腸,火灼五臟,全不知那風雪如浪!”
精裝漢子跟著龍馬,哈哈一笑,那滿頭大雪把他青絲也染作花白,然而那聲音卻滾滾而去,如雷似霆。
李闢塵聽他自己言語,倒也笑了笑:“這麼講來,倒也挺押韻的,確實是如此,寒冬歲月,饒是有那狐衣皮狼,皆不如一壺老酒滾燙。”
精壯漢子眼睛一亮,頓是讚道:“不錯,道人說的不錯,一壺老酒入腹,白水翻海如煮,正是那氣血滔天敢殺虎!”
二人交談,精壯漢子越說越是起勁,大感與李闢塵甚是投機,多有相見恨晚之意。
“我喚幼伯子,道人怎麼稱呼?”
“李闢塵。”
“闢塵?倒也是好名字,塵埃世俗,修行之人少沾染為好,這樣才得清靜大道!斗膽敢問,道爺號是什麼?”
“我自東方峨眉山來。”
“要往何處?”
“極北,西界,去虞淵。”
“虞淵?”
幼伯子聽得這句話,微微一愣,而後就是哈哈大笑起來。
“李道人,虞淵那不過是神話傳說中的地方,根本不存在,你向著極北,西界這兩交界之處尋覓,縱然找上一世百年也不得見到虞淵!”
李闢塵笑了笑,不和他談論這個,反而忽然問道:“我之前聽你所唱歌謠,那當中說了個人間神仙好,你過去見過仙家?”
“不曾見過!”
幼伯子哈哈一笑:“風雪闌珊,哪裡能見到仙人法面,那都是駕龍出行四海,坐鳳歸在西天!”
“我們這些凡人,能得見一二有修行之人便已是可誇耀之事,還見得仙家法面,哪裡可能。”
“我唱這歌謠,是說我自己就乃神仙身,我傳音風雪,跨八十里小重山,指引我歸返二途,道人,你看我一身單薄衫,這人間哪怕大雪至,與我來說,也不過與四月春天彷彿。”
幼伯子對於自己的強壯身軀很是自得,李闢塵看了看他,也道:“確實是一副好皮囊,肉身渾然如金剛,然風雪之寒,不寒在外而是寒在骨啊。”
似乎話中有話,然幼伯子卻全然不覺,他更沒有見到,李闢塵頭顱微微低下,雙目中陰陽之光一閃而逝。
風雪之威寒徹骨,若不懼風雪侵襲,若非身體有異,便是已非活著的生靈。
“幼伯,我請教你,你身上負著的包袱,那裡面裝著的是什麼呢?”
李闢塵看著他,幼伯子拍了拍行囊,笑道:“老酒老酒,這東西,趕得上一頭老虎之大!這裡面放著八十壺老酒,又有乾糧與羊肉,到了這天寒地凍之處,唯這些東西可以用作救命之需。”
“我常年來往於小重山,翻過小重山便是孤江畔,那裡有些個老頭,常年等著我的酒,而這酒又只能在小重山的東方才能買到,八十里地,茫茫雪原,這山上常年白茫茫一片,少有人能走過,唯我可以。”
“有時候,也在這裡常常遇到被風雪所困之人,我以老酒救他們性命,指引他們尋找安全之地,免得凍死在小重山中。”
李闢塵讚歎:“幼伯有救人之心,有救人之行,大善,當浮一大白。”
“哈哈,道人要喝酒嗎?”
幼伯一聽便樂了,於是從包裹中丟出一壺酒來,李闢塵穩穩當當接過,把那酒水開啟,頓時一股醇香瀰漫起來。
兩人邊走邊喝,狂風大雪傷不得二人分毫,只看龍馬馱著那道人,身邊還跟著個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