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間的陳母李氏說道:“小嬋,六醜睡著了沒有?”
小嬋躡手躡腳來到外室,小案燈盞猶明盆炭火暗紅,矮榻上的操之小郎君側臥著,睡夢裡眉頭也微微蹙著,白皙俊美的臉龐略顯憔悴
小嬋輕輕的為操之掖好被角,又看了陳操之兩眼,走進內室,輕聲道:“小郎君睡得香呢,還有輕微的鼾聲。”
陳母李氏高興了,說道:“讓好好睡會,六醜這些日子都沒睡過一個好覺你也辛苦了,人到老來總要拖累別人。”
小嬋趕緊道:“主母快別這麼說,什麼拖累啊,服侍你老人家我們都是心甘情願的盼老主母早點好起來。”
陳母李氏又問:“宗之、潤都睡得好吧?”
小答道:“小就是等宗之、潤兒睡著了才下來的,還有青枝照看著呢母放心。”
陳母李氏“嗯”聲,閉目養神,聽得屋外寒風颯颯,又睜開眼道:“小嬋,把這件羔裘披上,莫要凍著。”
小嬋道:“這老主母的羔裘啊。”
陳母李氏道:“披上吧夜深寒重啊,老婦也的確要人守著然什麼時候去了都不知道。”
小嬋起先沒明白,還問了一句:“老主母要去哪?”話一出口就明白了時渾身寒毛一,舌頭都不好使喚了了一聲:“老主母”
陳母李氏笑了笑,說道:“小嬋,倉稟積存你都知道的,還有簿籍田冊都是你管理,西樓陳氏的家底你比六醜還清楚哦,在六醜娶妻之前,你要幫六醜打理這個家啊。”
“老主母這是在交待後事啊!”小嬋雖然披著羔裘,也覺上陣陣冷,不知該如何作答。
正這時,四屏大床上的陳母李氏突然顫抖起來,小嬋趕緊起身去看,急問:“要不要喊小郎君起來?”
陳母李氏搖頭,身子顫抖了一會,又慢慢平靜下來,舒出一口氣,斷斷續續道:“好險,差點,沒熬過去六醜才剛睡著,不要吵醒他。”
小嬋眼睛無聲地流滿雙頰,低下頭偷偷擦,不敢讓老主母看到。
陳母李氏道:“老婦還有後事,沒交待呢,好歹要,挺過這一夜。”
睡在外間的陳操之驀然驚醒,翻身下榻,走進來問:“娘,你還好嗎?”
陳母李氏道:“還好,醜兒怎麼就醒了!”
陳操之道:“兒睡足了,兒睡得香,所以一會就足夠了。”對小道:“小嬋姐姐去睡一會,就睡外面矮榻吧,還是暖烘烘的。”
若是以前,小嬋會很快活,非常樂意感受一下操之小郎君的溫暖,但現在她不去想那些,說道:“我先前睡過了,現在一點也不困。”
兩個人便並肩坐在四屏大床的箱簷上,守候著到天明。
這日是十月初八、癸丑日,陳母李氏讓英姑幫她洗臉梳髻,然後命小吩咐來福,去把族長陳咸和四伯陳滿、還有東樓陳謨的嗣母周氏請來,這是東、南、北三樓的家主,陳母李氏要立遺言。
陳操之無語凝淚,聽著母親向兩位伯父和一位母交待說一旦她身故不要厚葬,金珠玉之物一律不送,厚葬非但傷財,而且徒惹盜墓摸金之輩覬覦
陳鹹道:“七弟婦誠然通達,先朝與本朝俱提倡薄葬之風,不過七弟婦精神氣色尚好,不須早早立遺言,好生休養便是,操之尚未娶婦、宗之尚未**,七弟婦還得操持這個家啊。”
陳滿和周氏都安慰陳母李氏莫要多想,好生將養身體,會好起來的。
這日午後,陽光和暖,十月小陽春啊,陳母李氏說想曬曬太陽,陳操之便搬一張倚床到三樓露臺,墊上褥子,這種倚床類似椅子,有靠背無扶手,陳操之抱起母親上到三樓,讓母親坐到倚床上,小嬋和英姑一左一右護持。
陳母李氏眯起眼睛看了看西斜的暖日,慈祥地笑道:“天氣真好。”
顧愷之、徐邈、劉尚值都來露臺陪陳母李氏說話,陳母李氏心情愉悅,對陳操之道:“醜兒,吹支曲子給娘聽,這些日子你都忘了吹曲了。”
自立冬日母親病重之後,陳操之憂心母病,是忘了每夜為母親吹豎笛了,趕緊笑道:“只要母親喜歡聽,兒子隨時可以吹奏,以後每日早晚都為母親吹一曲可好?”
陳母李氏道:“好,娘最愛聽那兩支曲子了宗之和潤兒呢,叫來一起聽。”
宗之和潤兒來了,偎依在祖母身邊。
陳操之取來柯亭笛,就在暖暖冬陽下為母親吹奏《憶故人》和《青蓮曲》。
陳母李氏含笑傾聽,心裡平靜安寧,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這第二更原想更新五千字,但現在只有三千五百字,這章真難碼,要寫得哀而不傷,難哉!小道明天繼續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