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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妙賞 十、妖道

險灘男賓之外,還有建康城王公貴族、高官顯貴的未婚女郎也齊聚司徒府內院。參加新安郡主的婚禮,俗謂助嫁。

傍晚時分,桓濟率百餘車、千餘人來迎新安郡主,於青廬交秤,共牢盤進食、飲食巹酒,數十女郎送新安郡主登上畫輪四望車,便往桓溫在建康的府邸大司馬府而去。前些日傳聞新安郡主司馬道福拒嫁桓濟,賀客中頗有看熱鬧者,想著今日婚禮會不會起什麼波折,不料相安無事,新安郡主再如何驕縱,也不敢抗父命在這樣賓客盈門之際潑鬧,但婚後與桓濟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那是休想了。

這日6葳(這個字我實在看不出來了,不是打不出來),也來為新安郡主助嫁,送新安郡主出門時,侍婢短鋤早就為小娘子留心著呢,這時悄悄對6葳道:“娘子你看,陳郎君就在對面那青布幔邊上,看到沒有?”

6葳抬眼望去,果然看到離著七、八丈遠,陳操之正微笑著與他人交談,目不斜視,溫文爾雅。短鋤道:“娘子,小婢喊一聲,讓陳郎君過來,可好?”

6葳趕忙制止:“這像什麼樣子,讓人笑話。”左右一看,卻見幾步外一個身材高挑、容顏雅潔的女郎瞧著她微微而笑,這女郎身量甚高,在七尺開外,衣裙飄逸、氣質脫俗,彷彿眾芳搖落後的孤樓寒蘭,泠泠有林下風氣。

6葳覺得這女郎有些面熟,卻又記不起在哪裡見過,待要細看,那女郎已經轉身走了回去,問司徒府侍女,答曰:“此謝家娘子。”

與陳操之相談的是孫泰,孫泰來司徒府賀喜,遇到陳尚、陳操之兄弟,便相約跟著迎新車隊步行前往桓大司馬府第,從司徒府至大司馬府有三、四里路,一邊走一邊說話。

陳尚問孫泰何時赴東陽郡豐安縣就任?

孫泰意甚自得,說月底將啟行,又問陳操之:“聽聞子重兄將入西府,不知確否?”陳操之道:“尚不確定,大中正考核未進行,前程未卜。”

孫泰笑道:“子重兄才名無所,透過大中正考核應不在話下,只是入西府怕是難有出人頭地之日,因有王謝子弟在上,何如在下做縣長逍遙?公務之暇,以天師道法教化百姓,為民禳災卻禍,善莫大下焉!”

這時,一位三十多歲、戴卷梁冠的男子追上來與孫泰見禮,這男子廣額豐頰,氣宇軒昂,孫泰便向陳尚、陳操之引見道:“這位是范陽盧竦盧道峙,北地大族,先祖曾任大司空、衛尉,篤信天師道,為徐州天師道大祭酒。”

祭酒原是漢魏官名,諸如博士祭酒、國子監祭酒之類,但孫泰所說的這個大祭酒卻非官名,而是指統領本州郡道民信眾的天師道道,這個盧竦也是前年與錢唐陳氏、琅琊孫氏一起列入士籍的。

陳操之心中一動,他知道孫恩與其妹夫盧循率天師道信眾作亂之事。盧循現在應該還未出世,眼前這個盧竦應該就是盧循的父輩,看來盧、孫兩家也是世誼啊。

孫泰道:“盧道兄修為甚深,徐州士庶敬之若神,傾家供奉以祈福慶,今入建康,南北豪門爭相延請其宣講《老子想爾注》,並於城北直瀆山下設道場,兩位陳兄皆是天師道友,莫忘了三會之日的慶典。”

陳操之在初陽臺道院葛師藏書中讀過《老子想爾注》,這本書託名張道陵著,完全不是從哲學義理方面來解釋《老子》,而是闡述天師道的養生術,其中著重的是房中術,諸如:

“精結為神,欲令神不死,當結精自守。”

“陰陽之道,以若結精為生。”

“精結成神,陽羔有餘,務當自愛。閉心絕念,不可驕欺陰也。”

……

這部房中術典籍講究“形交而神不交”,即在與女子性修煉過程中保持精神意念上的清淨,從而達到“積精成神、神成仙壽”的境界。

陳操之對時下的天師道反感的正是因為這所謂的男女合氣術,這種修煉術往往造成群體性亂,這個盧竦雖然相貌堂堂,但明顯心術不正,所謂妖道就是盧竦這類人吧。

卻聽孫泰道:“大6尚書之子6禽現已拜盧道為師,子重兄何不也師從盧道,有盧道相助,子重與6氏之關係當可破除堅冰、得成好事。”

陳操之淡淡道:“改日有暇再向盧道兄請教。”

盧竦一聽這話,臉色微變,笑了笑,說道:“6禽6子羽倒是託我轉告陳道兄一句話,莫要再糾纏他6氏女郎,否則只怕陳道兄難在建康立足。”陳操之含笑道:“6子羽有此忠告嗎?那好,相煩盧道史也轉告6子羽一語,謹慎交往,莫惹禍殃。”盧竦臉色大變,怒從心起,額上筋綻。

陳操之拱拱手,與三兄陳尚快步而行,冉盛和黃小統一高一矮跟在後面。

陳尚皺眉道:“十六弟一向藏鋒內斂,今日為何與這盧竦針鋒相對?恐貽後患。”

陳操之道:“三兄不必憂心,盧竦當面羞辱我,我若低聲忍氣,傳揚出去真的無法在建康立足了,至於後患,我料盧竦將借天師道行不法之事,事敗身死,何足慮哉。”

陳操之料事必中、所謀深遠,陳尚佩服至極,當下不再多問,一起赴大司馬府參加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