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姝應了一聲:“是”。接過紫竹簫瑩白玉指執著深紫色的簫管淡淡紅唇湊著吹孔睫毛覆下雙眸幽杳嘬唇吹奏一縷簫聲嫋嫋而出……
此時的李靜姝美麗高中、嫻雅有禮實難等同於那日黃昏在姑孰溪畔的乖戾妄悖。
短曲《風入松》是嵇康所作意境高雅雖是琴曲但以洞簫奏來亦悠嗚動聽李靜姝吹得不錯只是嵇康的那種恬靜高邁之氣就非李靜姝所知了。
陳操之指點了李靜姝拓展洞簫音域的一些方法又命人取筆墨來以燕樂半字譜記下他改編的嵇康的《長清曲》這支簫曲音域較寬高音可與橫笛媲美低音用一般小管洞簫根本吹不出來……
陳操之道:“這支曲子比較難你好自練習何時能完整吹秦我再教你下一曲未學會之前不要再請我入府我亦有官職在身不是專門教授豎笛的。”
李靜姝低聲應道:“是。”
陳操之便即告辭李靜姝看著陳操之頎長俊逸的背景嘴角噙著一絲魅惑的笑白齒輕咬心道:“郗已入都老賊現在似乎最看重這個陳操之我若是能抓得陳操之的把柄脅迫他為我所用定要那老賊身敗名裂……”
寬袍緩帶的桓溫踱了進來李靜姝睫毛一閃唇角向上一勾那一絲魅惑笑意頓時不見了代之以嬌媚風情迎上前去……
次日午後為避免桓溫夜來召見謝道韞入將軍救見桓溫對昨夜不能奉召致歉桓溫道:“據陳掾言祝掾冒了暑氣今安否?”
謝道韞道:“陳子重惠我以葛仙茶品後煩惡盡消。”
桓溫也想試試謝安這個侄女到底才學如何前日郝隆沒試探出來當即請祝掾試論《中興三策》謝道韞詳述之旁徵博引、識見明晰到此桓溫乃信謝道韞果然才華不讓鬚眉。
屬吏來報謝玄、陳操之求見桓溫道:“謝掾、陳掾來得正好今日議定大土斷之事擇日推行。”
桓溫又命人請來軍府長史王坦之一起商議並官省職及大閱戶人之事由陳操之執筆奏疏朝廷於本月二十一庚戌日起頒佈法令大閱戶人各州郡縣自七月二十一庚戌日起至八月三十戊子日止對所在之民實行大土斷主要有些兩項:一是對僑州郡縣進行土斷對虛設或疆界錯亂的僑州郡縣進行合併、整頓使這與一般州郡“畫一”;二是對一般州郡縣進行大閱戶口更正戶籍上的不實的籍注把脫離戶籍的逃戶重新入戶籍……
在八月三十戊子日前自行清理出的隱戶不予追究主家之責對逾期猶違制多佔蔭戶、藏匿民戶的家族將實行嚴懲各郡縣長吏對本郡縣有違禁之戶卻不向有司彙報者輕則問責重則免官乃至收付廷尉問罪這一條主要是為了避免地方官與當地大族沆瀣一氣阻礙土斷檢籍的順利進行也就是說地方官無力查辦那些世家豪強不要緊但你得要把哪些家族藏匿了戶口向有司彙報朝廷將臨時設立土斷司以五兵尚書6始主持謝玄為副陳操之、祝英臺、賈弼之、劉尚值為佐吏要嚴明法禁違者必究……
至於並官省職前便已議決由謝安主持、王坦之與郗為副各州郡長吏要將其屬吏三減其一那些清貴散職亦減去一半……
謝道韞既已入西府這可以算是陳郡謝氏對桓漸的屈服桓溫自不會再阻謝安回朝廷任職謝安將由五品郡太守擢升為四品御史中丞御史中丞官品不如侍中和散騎常侍但權力很大御史中丞是御史臺主身為法官糾彈三公以下是朝中威儀最重的官職謝安三年前出東山先是做桓溫的八品軍司馬僅一年就被朝廷徵拜為吳興郡太守又一年半升為御史中丞升遷之快無人能及這固然是因為謝安才識聲望出眾但若沒有桓溫的默許和提攜謝安也不可能三年之內從八品軍司馬躍升到四品御史中丞……
議定後桓溫將奏疏交與王坦之王坦之明日動身去建康並官省職與大閱戶人將於本月庚戌日一併推行稱“庚戌制”。
陳操之、謝道韞、謝玄三人出了將軍府謝玄道:“今日是七月初七二十一日始大土斷我等三人月底又將回建康了。”
陳操之道:“回建康恐怕也呆不了幾天少不了要下到郡縣巡檢土斷只怕英臺兄體弱難以承受奔波之苦。”
謝玄見陳操之關心其阿姊心下甚喜正要說話謝道韞說道:“子重莫要小看我我看似瘦弱其實筋骨甚佳自幼我就未曾患病。”
陳操之微笑道:“如此甚好我等借大土斷之機向各州郡分《癧氣論》要求各地方官吏清潔水源、百姓不食不潔之物對病死之牲畜要焚化或掩埋城鎮排汙水道要整治確保暢通……還有要多建水渠為防旱做準備唉要做的事太多了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謝道韞細長的眸子清亮望著陳操之說道:“子重好似未卜先知之人……”
謝玄笑道:“非也子重乃舉世皆醉我獨醒。”
陳操之道:“悲哉吾將投江。”
謝道韞以蒲葵扇掩面無聲而笑說道:“子重道不孤也……斯世當以同懷視之。”
陳操之看著蒲葵扇上方露出的那一雙聰慧明澈的眼眸湧到嘴邊的是那句話……人生得一知已足矣。
謝玄聽阿姊謝道韞說的話有些莫名其妙但看陳操之又似心領神會的樣子不由得暗暗點頭心道:“阿姊與子重可謂相互知心三叔父既允阿姊來西府顯然也是有意促成子重與阿姊的姻緣子重雖與6氏女相識在先但6氏堅決不肯嫁女子重亦無法可想而我謝氏卻沒有那般迂執阿姊與子重乃天作之合只能說6氏女與子韜光晦跡無緣啊。”
三人回到鳳凰山冉盛迎上前來問:“三位郎君今日要不要去姑孰溪泅水?”
陳操之與謝玄面面相覷不禁望向謝道韞。
謝道韞說了一個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