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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八章 兩杯酒,敬這軍師與戰友

“呵呵,還有嗎?”楓林一笑。

“有。”任也微微點頭:“這位老臣需要一個非常合理,也非常絲滑的方式,出現在我的面前。所以,他還要鋪墊。我猜,他一定再三告誡韓嬋,這懷王身負氣運,殺之不詳,所以觀風才會說,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殺我,只是想生擒我,並掌控清涼府,最終奪得一處立錐之地。可這清涼府沒了我,觀風就能順利的將其掌控嗎?他一個南疆之人,遭大乾人士嫉妒憎恨,即便將我囚禁,民眾也不會服他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送給觀風一位在清涼府德高望重的傀儡,只要掌控此人,就能掌控清涼府。於是——一位老懷王的入幕軍師,便憑空出現了。”

“第四個謊言是。他告訴韓嬋。老懷王帳下有一位軍師德高望重,受萬民敬仰。並且,在朱子貴的婚宴上,老懷王曾說“如若有一天,我不幸戰死沙場,清涼府無人管理,三軍也無人統帥,那便由楓林道人輔佐長子朱子貴。但如果子貴肩不能扛,事不能做主,那為了麾下的三十萬青甲,以及清涼府的百姓考慮,楓林道人可以取而代之,廢子貴,統領三軍。”

“沒有什麼樣的評價,能比這個評價更高了。不過,韓嬋與觀風都生性謹慎,他們一定去清涼府查過此事,而答案是,清涼府的百姓記憶中,確實存在著這樣一位德高望重,受人愛戴的老軍師。”任也皺眉道:“所以,韓嬋與觀風堅信,只要抓住此人,便可掌控清涼府。這便有了,後來在阜南縣的客棧中,趕屍人夜襲老軍師的戲碼。而在這戲碼中,二愣也稀裡糊塗的入局了。”

“二愣是如何入局的?”楓林問。

“二愣曾與我說過,他入二品後,非常想念我,也想念清涼府,所以便急不可耐的離開了家鄉。原本,他當晚路過阜南縣時,是不準備在哪裡留宿的,只想買些乾糧,一路趕到嶺南在休息,這樣就可以早點見到大家。”任也輕聲道:“可他在到了阜南時,卻鬼使神差的在哪裡住下了,且恰巧遇到了老軍師被夜襲,遂出手相助,並且二人一同逃到了不老山內。”

“這位老臣,為什麼非得要拉著二愣入局,為什麼非要在阜南縣露出蹤跡?!”任也自問兩句後,又幽幽答道:“因為大家的記憶中,雖然都多了一位老軍師。可他如果太過突兀的出現,仍有一定機率暴漏,因為細節經不起推敲。所以,二愣如果可以陪在他身邊,與記憶共同“做證”,那便誰都不會多想。”

“在這期間。這位老臣也有過一次重大危機,且不在他的算計之中。”任也沉思片刻,再次補充了一句。

“什麼危機?”楓林問。

“李彥的出現,是他沒有算到的。”任也直白回道:“因為在婁山關一戰中,李彥非常巧合的摻和了進來,而這也令老臣暴漏的機率,達到了最高峰。為什麼?因為李彥足足在清涼府呆了七八年的時間,且一直在等待著我的出現。在這麼長的時間裡,他又怎會不知道,老懷王的身邊有一位這樣位高權重的軍師呢?!這是一個致命的漏洞,若李彥告訴我,懷王身邊根本沒有這樣一位老臣,那他必然會露出馬腳。所以,婁山關大戰之後,我還沒來得及與彥哥進行溝通,也沒來及介紹你,他便“生病”了。”

“那一夜過後,李彥的記憶中也多了一位老軍師。”任也一字一頓的道:“只不過,彥哥在接下來的幾天內,都是精神恍惚,臉色蒼白之相。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他是四品神通者,與我們不同。那位老臣在他記憶中做手腳的時候,一定是極難的……雙方都消耗巨大,甚至彥哥都曾無意識的反抗過,所以,他才會生病,他才會感覺到自己很虛。只不過,那時他以為,是自己失去肉身太久了,且剛經歷過大戰,這才會感到精神疲憊,乏累。”

“殿下才思敏捷,真是令老臣無比欽佩啊。”楓林用審視的目光瞧著任也,竟然還有些欣慰的點了點頭。

“與這位老臣相比,我這點韜略,連個屁都不算。”任也微微搖頭,輕道:“哦,還有一件事兒,他應該也沒有算到。”

“何事?”

“天道突然演化不老山秘境一事。”任也瞧著他回道:“邊疆風雲的差事出現後,天道一再強調,利用天道者,則必會被反噬。何為反噬?演化出一系列的差事任務,便是反噬。天道逼迫著大家必須自相殘殺,必須有一方身死,有一方獲勝,那才可見到終局。這是意外,是老臣事先沒想到的,所以他在不老山秘境中,表現的非常膽小和怕死,幾乎有風險的差事都不參加。因為在這裡,天道是公平的,大家也是平等的,他的一身神通都無法使用,也被天道壓制,所以一不留神可能會死……但他覺得,與誰換命都是不值當的,芸芸眾生,在其眼裡也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有自己活著才重要。”

楓林怔怔的看著他:“你是從何處入手,開始推演這個故事的?”

“先說兩件事兒?”

任也豎起兩根手指道:“第一,巫神曾敗給了一位不存在的人。第二,在黃居士縣,我聽店小二講了一個故事。大災之年,那個地方的百姓瀕臨餓死,可一家富戶連些泔水都不願意分給災民吃。這時,一位書生站了出來,他向所有百姓講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故事,聲稱府城外有一夥流寇已經起勢,而領頭者叫小明王。他勇猛無敵,見富戶便殺,一言不合就屠全家老幼,所以富戶聞訊逃跑,最終在半路被難民截殺。”

“我一度懷疑這個故事,是天道故意給我的提示,因為他和老臣的故事太像了。”任也嘆息一聲,緩緩搖頭道:“老臣也跟清涼府所有人,講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故事,憑空捏造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軍師,常伴在我身邊出謀劃策,且最後的目的,也都是殺富戶,奪利益。只不過,黃居士是為了百姓;而老軍師則是為了自身利益,可殺天下所有人。”

“不過後來,我特意翻找過黃居士縣的史料,此地確實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所以,這不是天道的提醒,而是確實存在過的。可能……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巧合吧。”

楓林瞧著他:“老臣是如何向清涼府所有人,講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故事。你可有憑證?”

任也沉默半晌,突然抬起右手,輕輕貼著桌面揮動。

“刷刷刷……!”

數百張宣紙緩緩浮現,輕盈的落在了桌面之上。

任也瞧著楓林,淡然開口:“清涼府的老案牘庫中,有一位叫楊三郎的小吏,他甚至都沒有官職品階,可卻做事極為嚴謹認真。北伐大戰開始之前,我們一同回到了清涼府。黃哥為了能做事能更有效率,便將府城中有名有姓的小吏都叫到了府衙中聽候差遣。楊三郎當時也在場,他看見了你,也認出了你,而且記憶中也有你的存在。但他曾經修繕了許多案卷,史料,卻從未親眼見過楓林道人四個字,也不記得那個案卷中,有關於你這位老軍師的記載。他在無盡的費解中,變得精神恍惚了……他執拗的返回了案牘庫,再次查閱所有資料,可也依舊沒有找到你。”

“這時,你再次出手了。”

“我不知道,你是透過什麼樣的方式察覺到了他的異常。”

“但是你想殺人滅口,更想毀掉案牘庫,確保在成功之前,自己不會露出馬腳。”

“可幸運的是,案牘庫起火的那一天,我恰好路過那裡,且聽到了小吏的喊聲。”任也盯著他補充道:“隨後,我進院檢視,心裡覺得楊三郎的死太過蹊蹺,且聯想到巫神敗給了一位不存在的人,以及黃居士縣的故事,所以,便展開了調查。”

說到這裡,他指著桌上密密麻麻的宣紙說道:“我讓人暗中找了三百餘位百姓,其中包含販夫走卒,士紳官吏,以及各種三教九流之人。我在雜房一一問過他們,腦中對你的記憶究竟是怎樣的。可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一模一樣的。”

“他們都只見過你一次,那便是在我的婚宴上。”

“在整整三百多人的記憶中!!你當天穿的是什麼樣的衣服;說過怎樣的話;在婚宴時有怎樣的肢體動作,是那個手先舉的酒杯,那個腿先邁上的臺階等等……他們竟然都記的非常深刻,也都一模一樣!!這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任也怔怔看著他:“我問過一位老翁,記不記得他孃親離世時的一些細節,而他卻跟我說……有的記得,有的全忘了。連孃親之死時的一些細節,他都不記得,又怎麼會把你記的如此清楚?!”

“你恐怖的神異裡,有個極大的弊端。那就是不能做到,讓記憶變得“生動,鮮活,只能簡單粗暴的植入。師尊說,只需用紙,就可以破掉你的秘法,而我也是這麼做的。所以口述,我都讓人記下來了。”他淡淡的說著:“所以,從楊三郎死後,不管你在我的記憶中動什麼樣的手腳,只要這些紙還在,你就不可能在騙我。”

楓林並沒有任何緊張之色,只好奇的問:“以你的層次,可以理解這種神通嗎?”

“不,起初我很難理解,也想不出天底下有什麼樣的人,可以擁有這麼恐怖的神異能力,可以篡改這麼多人的記憶。”任也搖頭道:“我百思不得其解,差點像楊三郎一樣瘋掉。而且,我有過猜測,當我開始質疑自己的記憶時,並且陷入癲瘋狀態時,你或許是會有察覺的。這令我心生恐懼,所以,便去找了師父。”

“你的師父,告訴了你答案?”楓林問。

“沒有,我的師父只對我進行了引導。”任也否定道:“他說,他看過我所有的星門資料,而我要的答案,就在一場戰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