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任也等人坐在石亭中相互爭論之時,院門外卻響起了較為熟悉的聲音。
春娘放下手中的酒碗,輕聲回道:“誰啊?”
“仙瀾宗吳道爺來此,還不出來迎駕?”
門外,一聲略帶呵斥的聲音泛起,令春娘微微一愣,她心道:“這仙瀾宗的道長,怎突然來我家了?”
她心中疑惑,卻不敢怠慢,只加快步伐走到院門口,並笑臉相迎道:“奴家春娘,參見諸位道爺,諸位軍爺。不知……您幾位有何吩咐。”
門檻外,總共站著四位身著白衣的道士,他們都是腰懸泛白無光的玉佩,按照明泉之前的說法,這些人在仙瀾宗的地位應該不高;而在這四位道士身後, 還站著兩位身著黑色鎧甲的潮龍衛。
從穿著打扮來看,這兩位潮龍衛軍爺,應該也是軍中的小頭目角色,不是尋常的兵丁。
“我吳師兄前來,自然是有律法公文要宣讀。”門左側,一位年輕的道士,瞧著本事沒有多大,但舉手投足間,卻充斥著一股小人得勢的倨傲之態:“你一婦道人家,怎如此不知禮節?還不側立答話。”
這位年輕道士的表情,語氣,完全沒有修道之人的出塵之氣,反而像極了凡世間那些掌握一點小權利,就處處刁難普通人的官老爺。比如一個車管所,你問他,我這個車輛解押手續在哪兒辦啊,他會告訴你,你不會自己看流程牌啊?你又問,可這流程牌上寫的是,要貸款銀行的營業執照原件啊,這個我搞不到啊,人家也不可能給我啊……
他會告訴你,去去去,你去另外一個車管所試試。然後你轉身就要走,可一回頭,就會看見一位神秘男子,他會告訴你,我有貸款銀行的原件……國有的我都有,不過要錢,得二百。
你能怎麼辦?我就問你怎麼辦?
那當然是選擇掏錢啊……
那位吳師兄旁邊站著的小道士,就具備這種小人得志的絕佳潛力,他彷彿多跟春娘說一句話,都會感覺自己的仙氣會散,會很掉價。
民不與官鬥,春娘聽到呵斥,自然是不敢頂嘴的,只邁步讓開身位,垂首低頭道:“敢問幾位道爺,軍爺,我……我這家中又有何種律法公文要宣讀啊?”
那小道士沒有理他,只側步讓開身位,一臉諂媚道:“吳師兄,請!”
吳師兄目不斜視,邁步便走入了刑家小院,隨後一抬頭,就見到了一臉懵逼的任也等人。
事實上,這個中年道士一進門,任也等人就已經認出了他。
此人生的脖長臉醜,一雙眼皮耷拉著,五官過於緊湊扁平,他正是那天入關時,收取任也等人二百餘萬星源的“龜丞相”。
“他怎麼來了?”寅虎嘀咕了一句。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我踏馬死煩這個王八蛋。”老劉皺眉罵了一句。
“別吵,看看他要看什麼。”任也擺了擺手,立即衝刑無等人說道:“你們起來吧。”
龜丞相帶著三位師弟,兩位軍中頭目,邁步便來到了石亭附近,且還特意看了一眼刑無等五位孩子。
他板著臉,輕道:“小娃娃都在,那倒是也省去了不少麻煩。”
春娘一見他盯著自己的孩子,頓時心裡就沒底了,立馬跟上來,臉色鄭重的詢問道:“這位道爺,您究竟……!”
龜丞相依舊沒有理會春孃的詢問,只仰脖俯視著眾人,甩了甩道袍的袖子,並抬起了手掌。
旁邊的年輕道士,立馬從袖口中取出一張通知文書,遞交給了龜丞相。
他伸手攤開文書,繃著個臉,一板一眼道:“潮龍城大澤鄉,望川村刑宏家中,有正妻一位,子嗣五人。刑宏離鄉一年九個月零二十二日,不幸身死在外,同村神通者秦明泉帶回其死訊,併為其如數上交了客死他鄉稅,總計星源四十萬。”
“按照潮龍城的“脫凡”律法文書第一章,第一條之規定,。一家若只有一位神通者,且不幸身死在外,那一年內,此家必須要誕生第二位神通者,只有年過七旬者,可免除開悟,其餘一律不免。按照脫凡律法文書第一章,第八條之規定。凡是潮龍城黎民,十八歲前,必須接受一次開悟禮,認師拜門,成為神通者,為家鄉繁榮昌盛而戰。”
“而今,刑宏已身死在外,家中再無神通者納稅,按照脫凡律法,一年內則必須挑選其一位子嗣,由我仙瀾宗開悟;其二,按照戶籍冊的記錄,刑宏之子刑無,今年已滿十八歲,到了必須要開悟的年紀。所以,綜上所述,今日貧道前來,就是要帶走刑無,助其開悟,成為一位神通者。”
他聲音洪亮的宣讀完文書,便笑著看向了年紀最大的刑無:“你就是刑宏的長子吧?!瞧著倒是蠻健碩的……算是一個好苗子。今日,你的機緣到了,老夫可為你親自開悟,與我一同返回宗門一月,待開悟結束……以後你便按照律法約定,向我上交拜師禮金便可。”
龜丞相的話一講完,在場所有人都有些發懵,尤其是刑無本人和春娘。
母子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後,春娘便下意識的擋在兒子面前,抬頭回道:“吳道長道法精湛,我兒三生有幸,才能得到您的垂青。不過……他天資愚笨,悟性極差,只有能力當一獵戶,卻沒有修道的本錢。況且,我兒還有四月有餘才滿十八歲,按照脫凡律法規定,他要滿十八週歲,才可被仙人開悟啊。”
“怎麼,你覺得我吳師兄,不配為你兒開悟?!”那年輕的小道士,眉頭輕皺,臉色不耐道:“更何況,你說他只有四月有餘,便滿十八歲了。那非要拖延這幾個月,又是為何?!你們是心中不願為潮龍城納稅?還是心中不敬我仙瀾宗?”
“道長誤會了。只是……我家中男人剛剛不幸亡故,許多事情還沒有處理妥當。”春娘託詞明顯道:“更何況,他身為長子也至少要為父親守孝一段時日……暫時,確不適合開悟。”
對於春娘而言,如果有的選,她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拜入什麼狗屁仙瀾宗門下,因為一旦開悟了,就意味著要給“師父”交錢,就意味著要戴上奴隸的鐐銬,且不停的納稅,不停的被壓榨,不停的遊歷各種危險的秘境……
所以,她心裡想的是,自己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如果有的選,她甚至願意賄賂城主府上的一些熟人,令其暗箱運作一番,讓大兒子能過幾年安生日子。
不料到,那龜丞相一見春娘拿脫凡律法說事兒,便冷笑道:“你這婦人狡詐的很,開口便是謊話連篇。你兒刑無的戶籍錄,貧道已經帶來了,按照冊上記錄的時間,他三月前就已滿十八歲了。”
“轟!”
春娘聽到這話,大腦轟的一聲,頓時目瞪口呆道:“這……這不可能?我親兒的生日時辰,我怎會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