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背對著房門的位置,將自己裹得如同一隻過冬的蛹一般,因此根本沒辦法去看一看,這個無所顧忌,登堂入室,擅自闖進自己的房間的人,究竟是誰。
緊接著,她聽到頭頂傳來那道熟悉的,帶著輕蔑的聲音。
“蘇佳佳。”
是陳成的聲音!!
蘇家瑞剎那間,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從床上彈了起來,蒼白的額際上還爬著點點汗珠,此時正一臉驚愕地望著來人。
她萬萬沒有想到,毫無徵兆,闖進自己房間的人,竟然是他!
但是如果物件是他的話,自然也能夠解釋為什麼周老頭兒能夠相識見到貓的老鼠一般,原本那麼聒噪的人,現在安靜得毫無存在感。
陳成此時雙手隨意地插在服帖的西裝褲兜裡,剪裁服帖的西裝外套上,依稀能夠看清在肩膀處有幾點瑩白的痕跡。
蘇家瑞驀地一怔,外面竟然下雪了?
此時此刻,陳成長身而立,窗外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將現實營造成一場無比虛幻的夢境一般,他直直地望著自己,帶著一種居高臨下,有有些悲天憫人的姿態。
“蘇佳佳?”
他沉著眸子望著她,像是不滿她對他難得玩笑的心態沒有任何回應一般,又無比惡劣地叫了一遍。
陳成微微勾起唇角,輕挑起一邊的眉梢,打量了此時凌亂著頭髮,蒼白著臉頰,一臉驚愕看著他的蘇家瑞,她現在活像是一隻剛被吵醒的,過冬的熊一般。
雖然臃腫迷茫,卻難得的顯得有些茫然的可愛。
“看到我來,你就這麼躺在床上?”
陳成復而開口,那其中沒有半分多餘的感情,就好像他這次前來,並不是突然到訪,而是提前打了招呼一般,理直氣壯。
“你來幹什麼?”
蘇家瑞一開口,嗓子就像是劈了叉一樣,嘶啞難聽,就像是老舊的木門突然被走廊的風吹動,吱吱呀呀發出陣陣輕顫,幾乎可以說是醜態百出。
那頭陳成反倒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現在的尷尬一般,依舊冷著臉,顯然不滿意她這麼夾槍帶棒的回應。
他單單就是這麼站著,就好像與當下他所處的這個骯髒的環境有一個鮮明的分割一般。
蘇家瑞此時絕望地發現,原本她以為陳成身上所體現出的那種高貴和優雅,是因為他總是深處在富麗堂皇的場所中,穿著高定禮服,出入都有保鏢相伴的緣故,可事到如今,陳成明明屈尊在這樣一個逼仄的空間之中,越好似越發趁得他整個人有一種不屬於這裡的高貴之感。
就好像是當年她第一次遇見他時一般。
他冷著臉,高傲地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花園之中,而她一個人站在清冷寂寥的陽臺上,偷眼去看他。
一高一低,一明一暗。
明明那個時候蘇家瑞才是站在高處的那個人,卻在不期然對上對方探詢的目光時,油然而生出一種不可抗拒的服從感,就好像無論她身在什麼樣的位置,在這個人的面前,永遠只能被俯視一般。
而如今,陳成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因此才讓如今這種荒誕離奇的現實變得越發不真實起來。
而越是這樣差距明顯的對比,越發讓蘇家瑞有一種彷彿即將被神明救贖的感覺,尤其是在她現在近乎是走投無路,神智還不清醒的時候,這樣的感情便越發強烈起來。
儘管她清楚,陳成的每一次出現,從來都不是帶給她救贖,而是如同一個貪婪卻又毫無愧疚感的惡魔一般,近乎殘忍地奪走她僅剩的希望,之後還輕飄飄地給她一個蔑視的眼神,嘲笑她才是那個可惡自私的人,嘲諷她這樣的人,活該一無所有,孤苦無依。
一想到這裡,蘇家瑞便覺得一股子沒來由的委屈和悲憤,而這樣的負面情感如同滾雪球一般,逐漸讓她覺得在這樣的人面前淪落到如此境地,實在是太過難堪了。
她原本以為那一次在陳氏集團的請辭,就會是兩個人這輩子的最後一面,至少那個時候,她雖然被很多人罵得狗血噴頭,但至少在陳成面前,還保有僅剩的理智和體面。
然而現在,她就像是一個落魄的瘋婆子一樣,讓陳成清楚地看到,離開了他的自己,活得有多麼的狼狽不堪,甚至身體力行地,一一應驗了當初他留給她的威脅之詞,真是太過諷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