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吳奪和胖老頭兒對話,房衛國也不由笑了笑,“我說老先生,您是老闆麼?”
“你看像嗎?”
“像。”
胖老頭兒點頭笑,還挺可愛。房衛國也沒再多說,低頭看起手上的鳳尾尊來。
吳奪此時已經“聽”進去了。
他沒想到,資訊量還挺大。
這件方鬥筆筒,是不折不扣的康熙官窯。
而且,這件方鬥筆筒,是康熙賞賜給一個人的。這次賞賜,不是從內庫中拿出備用的東西賞賜,而是專門命御窯廠燒製,特地賞給這個人的。
那一年,是康熙十六年。
那一年,這個人的老婆難產而亡,他一時難以自拔,鬱鬱寡歡。
那一年,康熙命御窯廠做了這麼一件筆筒,賞賜給他。
這不是常規的圓形筆筒,乃是方鬥形,意思是好男兒志在四方,不要因為一個女人便一蹶不振;上面的山水畫片,清麗舒朗,意思是讓他儘快清醒起來,繼續建功立業。
而且,特地落了款兒,還用的是篆書,以示皇恩浩蕩,勉勵深長。
彼時,他是康熙身邊的一等侍衛,進士出身。
不過,不能用一般的“侍衛”身份來看他,他和康熙之間,從某種意義上說,有朋友的成分。那時康熙也還年輕,不過二十三歲。
他比康熙小一歲,經常跟著康熙出巡,還曾奉旨出使梭龍,考察沙俄侵犯邊界的情況。
他文武雙全,尤其是詞作,曾被王國維評價為: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他出身顯赫,父親是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太子太師······權傾朝野的納蘭明珠;而母親是愛新覺羅氏,與皇室沾親帶故。
他就是納蘭性德。
納蘭性德去世時僅有三十歲,他一生留下了三百多首詞作。
而他詞作的巔峰,正是悼念亡妻盧氏之音。
老婆盧氏去世後,納蘭性德在之後的一段時間,曾寫下了不少悼亡詞。這些悼亡詞拔地而起,不僅成為清代詞作難以超越的高峰,也成為了納蘭性德所有詞作的高峰,他自己也沒能再超越。
且來看一首《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納蘭性德二十四歲時,將詞作編集,一部《側帽集》,一部《飲水詞》。
在納蘭性德活著的時候,他的詞就火得沒邊了,時人云: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
而且根據史料來看,納蘭性德雖然出身天潢貴胄之家,卻偏愛結交布衣文人。其實從他對亡妻的悼念,也能看出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就這麼一個人,去世太早確實很可惜。
天妒英才,用在他身上,不誇張。
這件康熙官窯方鬥青花山水筆筒,吳奪並沒有聽到納蘭性德去世之後是怎麼流轉的;而受到賞賜之後,納蘭性德是恭恭敬敬珍藏起來的。
他明白康熙皇帝的意思。但就在受賞的當天晚上,他一夜未眠,天亮之時,又提筆寫下了一首《採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