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卻仍是一副鬱鬱寡歡的狀態，聲音也沒有接起電話初初的那副清爽了：“安安姐，我知道你心善人美，沒有這樣的想法，可是對我來說，你如今連見我一見也是不肯我就知道，你內心深處還是責怪我的，不然又如何連一個吃飯贖罪的機會都不肯給我呢。”

“或者說，你嫌棄我家勢單微，請不了你吃好的大餐嗎？”

“瞧你說的。”慕晚安笑了起來，“這樣吧，時間地點你來定，定好了通知，行了吧。”

“真的。”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高亢起來，明快的感覺便是隔著手機慕晚安也察覺出來了。

“嗯。”

“好，謝謝安安姐，那我定好給你打電話。”

慕晚安結束通話了電話卻是默默了很久，她端起桌上那杯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因為這是沒加糖的咖啡，苦味在口腔裡蔓延開直達五臟六腑的最深層中，不知為何，這一口咖啡讓她感覺從未有過的苦，好似整個血液裡流淌著的都是這苦味一般。

不過有時候人就是很奇怪的，明明知道咖啡很苦，加不加糖也都是一樣。但人們就是忍不住喜歡這東西，喜歡那苦味在身體裡流淌蔓延，喜歡品嚐這一口令人皺眉的味道。

慕晚安知道一個人的人性並不是這樣快就能改變的，甚至有的一生難改。但是她總相信人性本善，她相信林小宛這一次是真的改過自新了，雖然她確實是不想接受她的邀約，可她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她苦笑了一下，轉念又想算了，不過是吃個飯，就當全了林小宛一全心意罷了，也好當面說清楚以後就不要來往了的好。

......

在一家中餐館的門口，慕晚安挎著一個迷你小皮包看見門口向她招手的人，林小宛這一次還是如上次一般穿得樸素而簡單，慕晚安驚訝於這兩次見面這個女孩竟都沒有再穿她一慣喜歡的那些白色長裙。

她也笑了，迎上去：“等久了吧。”

林小宛忙搖頭，親切的跑上去挽著她的手：“我也剛到不久，安安姐，我真的很感激你能過來。”

她那眼神確實透露著滿滿的感激之情，慕晚安相信了，又問：“你母親的病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她沒法親自過來，還特意讓我一定要多敬你兩杯酒以示謝意呢。”

“進去吧。”慕晚安沒有說什麼，本來按禮節應該去看望一下，不過慕晚安想還是算了，不必過於深交了。

林小宛看著她走進餐廳去，在她身後發出一聲輕輕的小嘆，她的目光從剛才的婉和變得凌厲了幾分，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複雜神色摻雜其間。

林小宛特意點了白酒，她說她高興怎麼著都喝上兩杯才行，桌上的菜也是六七個，只她們二人吃的話算是極浪費奢侈了。

林小宛給慕晚安倒滿了酒，她說她要敬慕晚安：“以前都是我年輕不懂事，受不了形形**的社會刺激，竟然走上了偏路。好在冷總一棒打醒了我，又好在我運氣這樣好遇上你這樣的好人，安安姐，我明白的，若是旁人只怕早就恨我恨得吐血，滴血，流血了。可你不僅沒有把我送進公安局，還這樣善待於我，善待於我的家人，我真的是萬分感激不已。”

說著，她一杯傾盡，慕晚安見她一杯倒盡沒法也只好喝了一口酒：“我不是說了，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們都應該往前看才是。你還這麼年輕，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從此好好的做人做事，便不枉我對你這一番心了。”

“安安姐放心，我絕不會再糊塗了。”林小宛又將她的酒杯滿上，“從我第一天見你，你就救了我一次，後來又數次救我。可能這樣的關係在外人看來你從來都是我的恩人，我之前糊塗竟說什麼大恩大仇的話，但也是今天我才真正明白了你對我的恩。”

“安安姐，你救的從來不是我的身，老天爺安排你出現在我生命裡，是來救我的心的。”她又是仰頭傾盡一整杯酒，“我感謝你。”

這話倒是說得很有幾分意思了，慕晚安聽著也舒服，而且看她神色行態間也確實跟之前大不相同了。慕晚安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好，你今天這樣臟腑的說這樣一番話，我真的是再覺得感動不過了。什麼恩不恩仇不仇的，我們都不再提，從前只是煙雲，此後才是真正的相識，可好。”

“......好，當然是好，我......”林小宛突然搖擺起來，她晃了兩下頭竟自說不下去，便暈倒在桌上了。

慕晚安看得笑了起來：“你呀，酒量不好就不要這樣喝嘛......我......我......”

說著話慕晚安竟也覺得自己的頭暈漲起來，奇怪，明明自己只喝了一口。但眼前事物模糊起來，她一陣天眩地轉，接著也倒在了林小宛旁邊。

二人一倒下，便有人推門進來，卻是一個面板曬得焦黃黝黑的中年男子，一身髒差的棕布衣服，鞋子上全是泥土，說是工地上的工人卻有幾分不像，說是外頭討飯的，也還沒邋遢到那個程度。

他甫一進來，林小宛便徑自又抬起了頭，好像剛才突然暈倒的不是她一般，只是趴在桌上睜著眼看了會桌椅，這會子又清醒的站了起來，她看著來人：“趕緊動手吧。”

那大漢便過來與林小宛一左右將慕晚安軟到的身子架了起來，二人拉扶著她往外走，有服務生湊上來問：“需要幫忙嗎？”

林小宛笑著搖頭：“不礙事，我這朋友今天高興，喝醉了。哥哥啊，你先扶她上車去休息著，我結了賬就過來。”

大漢沒有出聲，只扶著慕晚安就出去了。

林小宛結了賬也跟著離開了，車子很快消失在人海大街之中。

一路上林小宛的目光無數次的在慕晚安沉睡的臉龐上掃過，她忍不住冷笑，多麼高貴而不可侵犯的上流名媛啊，又如何，還不是次次落在自己手中。

平時那副假仁假義的模樣如今也裝不出來了，慣會以上位者的模樣施捨別人的樣子，還真就叫把自己當做善人了不成。

林小宛在她臉上輕輕拍了兩下：“慕晚安啊慕晚安，該說你什麼好，是心軟呢還是愚蠢啊。不過這次可沒有上回那麼輕鬆的給你了，等著瞧吧，我倒要看看在冷夜宸心裡你到底是什麼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