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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訛傳

許賢還是將自己的故事說了出來。

他與白娘子,斷橋借傘開頭,水漫金山結尾,那段千古傳唱。

“我本叫許賢,古聖先賢之賢。我到了這裡之後,也遇到不少後來的人,已經將我和我娘子的事情,編了話本傳了開來,他們叫我許仙,仙人之仙,其實是訛傳。”

許仙苦笑:“我一介凡人,哪敢以仙為名?呵呵,我若真是仙,只怕她也不會那樣看不起我。”

阿沫冷冷道:“你自己貪婪自私,又無甚出息,可憐那條白蛇,全心全意託付與你,卻遭此惡報!”

許賢抬頭望了她一眼,喃喃道:“是啊,我貪婪自私,又無甚出息,跟了我,終是讓她感到委屈。”

璟華見他如此氣苦,料此事應該另有隱情才對。他對這種家長裡短素無興趣,但看到阿沫從上次開始,便對這許賢與白蛇的愛恨糾葛頗為義憤填膺,想反正事情也已到了面前,索性幫她弄清楚也罷。

“許公子,你若有什麼隱情,不妨直說。”璟華統領三軍慣了,雖現在他和阿沫是階下囚的位置,但這口氣卻改不過來,淡淡一句話,說出來便是反客為主,不容反駁的架勢。

許賢對這兩人並不瞭解,雖然璟華剛才亮了天族皇子的身份,但他早已一無所有,這皇子不皇子的倒對他並無什麼震懾。

這麼多年過來,他也從一個木訥無用的書生,變到稍懂人情世故。他看出來雖然阿沫一直大聲朝自己吼來吼去,一臉兇相,但真正厲害的,反倒是這個不怎麼開口,看上去比自己更為斯文孱弱的天族殿下。

許賢躊躇良久。

他臉孔上情緒極其複雜,悲傷哀憫,執著不甘,似有千言萬語想要吐露,但翻來覆去,開口的第一句卻是:

“她,現在好嗎?”

阿沫愣了愣,她亦沒想到許賢問的會是這個,搖頭道:“那條白蛇,她因為害你短了陽壽,所以不得飛昇,又回峨眉重新修行去了。怎麼了?你也會關心她嗎?”

許賢眸色一黯,臉色更顯悽苦,低低道:“不是她害我。是我害了她,我總是害人又害己。”

他苦笑道:“我與她,究竟是愛是恨,是劫是緣?呵呵,我想了三百年,始終未想明白。”

阿沫心中雖有了先入為主的那個不良印象,但畢竟只是聽來的傳聞,眼下見這許賢長得斯文周正,又一直黯然神傷,悲從中來的樣子,不禁也心生了一些憐憫。

“許公子,”阿沫心軟,稱呼也客氣了些,出聲安慰道:“你與你娘子,究竟有何誤會,不妨告訴我,若將來有機緣遇到,我代你轉達。”

“真的嗎?殿下願意……”

許賢的眼眸頓時亮了,但只亮了片刻,遂又一點點黯淡下去,最後絕望地笑了笑,輕輕道,“我已身死,這愛也好,恨也好,也都歸於塵土。我和她的故事,天界與人界都有許多的傳言,殿下們若願意聽,那我便說一說。”

“那年,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窮書生,讀書半生,為求功名,卻無意中偶遇我家娘子。其實也不能說偶遇,她早認出了我,是特意來尋我的。

人界說斷橋借傘,確有其事。但並沒有那麼的浪漫,我娘子是修道之人,做事十分有目的,她在船頭向我亮明身份,說她是條修道的白蛇,需要還清了我的恩情,才能歷劫飛昇。”

許賢苦笑了下,自言自語,“沒錯,她一開始就向我說清楚了的,她是來還我恩情的,是我自己搞不清楚,以為能和她像平常人一樣做一對恩愛夫妻,是我肖想了,賠上了我的一生,也賠盡她一身修為,自作多情,自作自受。”

“許公子……”

“殿下安心,我沒事。”許賢看了眼阿沫,感謝她出言關心,他脖子上的那道傷痕愈加紅得明顯,許是自己也感受到了,他伸手摸了摸,繼續說下去。

“素貞說她是白蛇的時候,我根本沒聽進去,只以為她跟我開的玩笑。呵呵,她真是好看,不食人間煙火的好看,雖然冷清了些,但我在那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女子。什麼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我總以為是書上說說的,直到遇到我家娘子,才知道書上那些形容尚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