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華語聲低沉緩慢,彷彿每個字都重愈千斤。
“父君、母后都因我而死!除了我,琛華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我不管他,誰管他!”
“是呀,你管他,所以就不管不顧地替他去捱了這天雷!”阿沫譏諷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你有胤龍翼,就篤定自己能死裡逃生?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真的死在誅仙台上,今後的事情怎麼辦!”
“我不會死的,我有把握。”他終於低聲道。
他服了個軟,雖然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
但他心疼阿沫這兩年的委屈,久別重逢不願再惹惱了她。不論她說得對與不對,有理沒理,都一股腦兒認了下來,哄了她高興再說。
“沫沫,我想過今後,我都……做了安排。”璟華望著她,柔聲道。
“又是安排!”阿沫突然笑了笑,嘲諷道:“軒轅璟華,你真的是屢教不改!你總是要替所有人做好安排,卻從不問別人願不願意被你安排!
上次你替我安排的是接手你的天一生水,做兵部大帥。這次你又替我安排了什麼?讓我在宸安宮裡傻瓜一樣地等著你?等你三年後煥然一新,風風光光來娶我?”
“沫沫!”
“你不要叫我!”阿沫怒極,扯著嗓子叫得都發痛,那日日夜夜的煎熬、委屈一下子衝上來,令她怎麼樣都無法平靜。
“你只曉得逞強,去履行你做哥哥的神聖義務!你只曉得受了傷就一個人躲起來自暴自棄!軒轅璟華,你口口聲聲責任道義,那你對我的責任在哪裡!你讓玹華大哥和沅姐姐平白無故為你擔驚受怕,你對他們的道義又在哪裡!”
她激動至極,眼淚一顆顆如斷線的珠子般接連不斷地滾落下來,卻連擦都不願意擦,就這麼倔強地,不折不撓地死盯著他,那目光中的憤怒比方才迦南栩的三昧真火更強烈得多,幾乎要把璟華燒得無處容身。
“沫沫,是我不好。”璟華無言以對,默了半晌道,“我……我以後不會了。”
阿沫用力吸了吸鼻子,怒極反笑。
“以後?你確定嗎?
你上次說再也不會輕易去死,再也不會離開我,可這次還是食言了。
即便我已經成了你的未婚妻子,你還不是一樣拋下我,去做你自以為是對的事情嗎?
甚至,你連個招呼都不打,從頭到尾把我當做小孩耍。”
她突然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貼上他的唇。
璟華久未感受到她的氣息,心神一震,以為她又要撒氣咬他。
誰知卻沒有。
她只是在他微涼的唇上一吻,極輕極輕一吻,又立即放開,像是怕自己貪戀他的溫柔而無法自拔。
“我太喜歡你,璟華,可是和你在一起又真的太可怕。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阿沫輕輕道。
她不再憤怒,平靜下來,黑曜石般的眸中閃著淚光,“你不知道這兩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我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瘋了,這每一天都是自己在做夢。
所以你說下次,我聽著就怕,我怕下一次我就撐不過去,而真的瘋了,或者又做出其它什麼瘋狂可怕的事情來。
所以,我早就想好。等你回來的那一天,我就離開這裡。因為看到你沒事了,我才能放心,才能去好好想清楚,想一種能適合我們倆的相處方式。
璟華,我必須這麼做,在下一次到來之前,在我還沒徹底完蛋之前。”
璟華就怔怔地聽她說,然後又怔怔地看著她開啟宮門,大步朝外走去。
她好像還回頭說了句“再見”還是“後會有期”之類的,但他整個腦子都是悶的,也沒聽清楚。
所以,就這樣了?
他們兩個,生離死別整整兩年,卻又在重逢不到半個時辰裡,再次分手?
璟華望著闊別已久,如今又四處狼藉的宸安宮,一下竟覺得茫然起來。
他曾經一次次幻想著他回來時的場景,幻想他與沫沫的久別重逢會是怎樣的緊緊相擁、互訴衷腸,卻沒想到真的見面了,卻是像今天這樣。
是真的離開太久,讓曾經的親密無間變得陌生了嗎?還是他已經在那個小屋子裡呆習慣了,反而不適應這浩渺遼闊的九重天了?
沫沫最後說了什麼?
說要去想清楚今後如何與他相處?這,這是一件十分為難的事情嗎?竟又一次讓她離開自己,一個人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