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華早料到她會纏著他說故事,輕咳了一聲,便開口道:“其實最開始的時候,薰衣草並不是現在這個顏色,而是白色的。”
“白色的?”
“對,但一樣很香,聞之慾醉。在一個很小的村鎮上,有個美麗的女孩,她從出生起便長著一頭紫色的長髮。”
“紫色的頭髮?好漂亮啊!”
“你覺得漂亮,可是她的村人卻不這樣看。世人都是黑髮,人老色衰才逐漸轉白,那女孩卻天生一頭紫發,村裡的長老都認定她是妖魔所化,就連她的生身父母,也將她逐出家門。”
“啊,好可憐。”
璟華點點頭,繼續道:“女孩太小,沒有能力做別的事,她流落鄉野,卻無意中發現了這片薰衣草花園,於是每天摘許多的薰衣草到街頭去賣。而每天賣花的時候,她總是會發現有個英俊的男子尾隨於她。她去城東,男子也去城東,她去城西,男子也去城西。”
阿沫望著璟華,大眼睛眨也不眨地聽著。她如今自己沉浸在幸福中,也就特別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璟華道:“女孩留意了好幾天,那男子始終跟在她身後,既不現身,也不出聲打擾。女孩感到奇怪,終於有一天在賣完了花之後,主動上前詢問。”
阿沫好奇道:“那男子說什麼,跟女孩說自己喜歡她了嗎?”
璟華淡淡笑了笑,搖頭道:“沒有,那男子只是說,覺得那些花的香氣特別迷人,所以就情不自禁跟了過來。如果有所冒犯,還請女孩見諒,他明天就不來了。”
他將阿沫往自己懷裡抱了抱,換了個更愜意的姿勢繼續道:“女孩並沒有斥責,反而送了籃裡最後一束花給他。他們就這樣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男子每天都尾隨在她身後,像一個守護者,而女孩也總會故意留著一束花不賣,送給那個男子。”
阿沫道:“他們這樣等來等去的要多久呢?明明是互生好感了,為什麼還不說出來呢?這真是急死我了。”
璟華笑道:“沫沫你就是急性子,當初也沒見你急著對我說喜歡啊,觀池的時候竟然還想拜我為師!”
阿沫一骨碌坐起來道:“才不是!明明是我先喜歡你的,你自己藏著掖著,不肯說自己的身份!我說喜歡你,你竟然還把我趕走!”
璟華哭笑不得,這傻沫沫,時至今日仍以為是她先喜歡的自己,不曉得其實在那次竹林的偶然“邂逅”前,自己早已經對她一見鍾情,輾轉反側。
他也坐起來,慢吞吞道:“我哪裡有把你趕走,明明是你自己走的。往河裡一鑽就不見了,害我一頓好找!”
阿沫想了想,似乎事實確實是他說的那個樣子。但她不管,強詞奪理道:“是你氣我,我才被你氣走的!這不就是你趕我走麼!”
璟華十分後悔起了這個話頭,跟阿沫吵架他從來就吵不贏,忍氣吞聲道:“好好,是我不好,沫沫不生氣,我們繼續說故事好不好?”
他見阿沫高傲地點頭,苦笑一聲,無奈道:“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兩人已有默契。雖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彼此都已經有了好感。有一天,女孩再次將花送給男子的時候,天上卻起了一陣大風。
要知道女孩為了遮蓋自己異於常人的髮色,在街頭賣花時,一直都是戴了斗笠。而那陣風卻颳走了她的斗笠,一頭紫色的長髮便立時暴露出來。”
阿沫驚道:“啊,那怎麼辦?”
璟華道:“當時已經很晚了,街上只有他們兩人,女孩十分慌張,急急地將斗笠撿了戴上,一邊緊張地去張望男子的神色。可男子並沒有說什麼。”
阿沫笑著拍手道:“我知道啦,定是男子早就知道了女孩的身份,卻依然愛她,所以才會不以為意。”
璟華搖搖頭,“這次沫沫可猜錯了。”
“啊,可那又是為什麼呢?”
璟華道:“因為那男子,是名瞎子。”
阿沫輕輕一聲驚呼,“瞎子?”
璟華道:“是啊,他天生眼盲,莫說看不見女孩的紫色長髮,甚至連紫色到底是個什麼顏色都無從知曉。”
阿沫想起璟華以前病入膏肓時也曾完全的失明,心下一陣哀然,不禁咬了咬唇,緊握住他的手。
璟華明白她心中所想,淡淡而笑,也順勢更緊地摟了摟,將掌心的溫暖傳遞到她身上。
“女孩十分善良,她覺得這個世上碧海藍天,奼紫嫣紅,有那麼多好看的東西,可男子卻什麼都看不到,實在太可惜。”
“那名男子的眼疾能治好麼?”
“女孩也不曉得,所以她去問了寺廟裡的方丈,方丈說他恰有一種靈藥,可以治好男子的眼疾,但是又反問了女孩說,如果你治好了他的眼睛,他復明後發現你是紫色長髮,嫌棄於你,你該當如何?”
阿沫道:“唔,這可十分為難?不治就會瞎一輩子,那就見不到那些花花綠綠的好看東西了,可是治好的話,男子有可能會離開她。璟華,那女孩是怎麼選的呢?”
璟華笑而不答,反問道:“如果是沫沫怎麼選呢?”
阿沫想想道:“我若是那女孩,我就去問那男子,看在他心裡是光明重要,還是自己重要。
倘若他選女孩,那自是皆大歡喜。治好了他,兩人歡歡喜喜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