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天地明亮,所有物體的界限都分得很清楚。
看不見太陽的位置,不知是晌午還是午後。
山很清晰,也很遙遠。
洪範踩在細而軟的火山灰裡等待。
三個呼吸後,他腳下一震,像是大地深處傳來的胎動。
隨後,山頂隆起。
菸灰在無形巨力的推動下往空中攀登,于山上再造一峰;錐形的山口四面,赭色浪潮無聲奔騰,淹沒沿途的一切。
洪範用目光貪婪牛飲,大口大口看著發生的每處細節。
三次呼吸後,無形雷鳴跨過他遠去,與天地同樣高大。
又三次呼吸,風撞上他的身體,什麼都無法動搖。
【很輕鬆,再深些。】
世界粉碎重組。
暗夜,夜空深紫,火山錐形的主體在弱光下辨不明細節,只有均勻的塗色。
洪範站在山腳,仰首注視著高聳獨峰,看見熾火肆無忌憚地舞蹈。
噴泉沖天而起,火色金紅,周圍散開的明亮鐵花呈圓球形狀,在下落中漸次黯淡。
黑色的山體終於被點亮,岩漿像斷了線的金珠在斜坡上遲緩滾動。
硫磺的味道充盈鼻端,高熱積聚包裹。
洪範垂目自檢,看到衣服的邊角焦化陰燃。
這一切都不帶來傷害,唯有安全的溫暖。
【還不夠,更深些。】
世界沉在無光的深淵中。
視覺不再依靠可見光的反饋。
洪範默然站著,像世界存在的唯一基點。
遠處他看不見天與大地,近處散沙碎巖略微有些形狀。
地面在一步外陡峭下落,這是一個環形的山口。
數十米之下浮著橙紅色的岩漿。
溫度很高。
洪範的衣服與髮絲正在緩速燃燒,但他不管不顧,放任它們燒盡,留下純淨的軀體。
岩漿在翻湧。
氣泡咕嘟上浮,彷彿一鍋沸湯,刺激性味道越來越重。
呼吸越發艱難了,肺部得不到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