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一夜無眠者眾,范進一夜好眠。
清早才從青禾姨娘房裡出來,就聽見幾個小妾在拈酸吃醋,談論著些賤人懷孕了還霸佔著老爺之類的牢騷怪話。
范進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畢竟青禾姨娘雙身子,待她自是與眾不同。
更不要說,懷孕不便行房事不假,但近來青禾姨娘開發了些新玩法,倒是讓他頗為受用。
“怎的不見福伯?”
今日休沐,用過早飯,范進擦手的功夫問了一句。
往日裡,福伯這個時辰,可是候在跟前伺候的。
範母亦是看向胡盈盈,面露詢問之色。
只是,還沒等胡盈盈開口,胡老爹當即推掉下人遞過來的帕子,抬袖一抹嘴,說道:
“聽說,老包近來總是愁眉苦臉的,為他那個寶貝兒子犯愁呢!”
范進挑了挑眉,不免多問了一句,“小包?”
那是頂懂事的孩子,浪子回頭,用心科舉,讓老包煩心的時候可是不多。
說話間,已是邁步走了出去。
耳房裡,老包父子二人正說著話,間或還夾雜著幾句爭吵。
范進透過紗窗望去,老包正替小包打點著行囊,小包斜躺在床上,手上的書覆在臉上。
“國維啊,你進了國子監,可得好好用功,切不可跟那些個不著調的公子哥們學壞了,這可是老爺給你爭取的機會,須得好好把握住了,學出個名堂來。”
“等來年鄉試,爭取一舉得中......”
老包絮絮叨叨地說著,床上小包顯然是左耳進右耳出,連連嘟囔幾句‘知道了’。
屋外,范進總算是想起來了,今天是國維進國子監讀書的日子。
行至門前,正待敲門,忽有聽得裡頭聲音響起。
“國維吶......”
“真要是中了舉人的話,那你可就是老爺了!”
老包聲音陡然一高,激動得身子發顫,恍若是已經見到了包國維身穿舉人服,備受推崇的畫面。
”你就跟其他舉人老爺是一樣的身份嘍!“
“要是那麼樣一來,可你就要威望了,你要助力了,你要買房了,你要置地了,你要穿綢了,你要吃油了,你要騎馬了......”
正當范進猜測著,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打窮人了,騎在窮人頭頂上作威作福了的時候,老包深吸口氣,繼續說道:“所以啊,往後老爺說什麼你都聽著,切不可忤了他老人家的意思。”
“得空了,多在老爺面前露露臉,賣賣乖,討他老人家歡心,聽見了沒有?”
只是,這一次,床上小包卻沒有作聲。
書本悄然滑落,小包看著頭頂的紗帳,一時間腦袋空空,只是心裡頭總覺得,似乎並不是這樣。
以前蒙學的時候,想得最多的是出人頭地,騎上高頭大馬,當上乘龍快婿,在旁人豔羨的目光裡迎娶美嬌娥,與新娘子在霹靂紅燭光裡共赴巫山。
他渴望被人羨慕,卻從未想過當什麼人上人。
“這進學,為的究竟是什麼呢?”
頭頂紗帳的光斑有些炫目,小包頭一次陷入了迷茫,就連他都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穿上了粗布新衣,吃上了飽飯之後,自己居然會思考如此深奧的問題。
屋外,范進抬手敲門的動作一收,在屋外又站了許久,這才長嘆一聲,默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