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足下,可是方才盡答六副對聯之人?”老者的態度十分恭謹,言語間十分客氣。
范進聞言,恍了恍神,旋即將茶壺放下,打量了一番來人,說:“正是不才在下。”
老者忙道:“聽聞先生才名,我家老爺請您賞臉,上樓一敘。”
“還請長者稍待片刻。”
范進回了一句,旋即連忙套了靴子,戴上紗帽,這才隨對方緩步上三樓。
待上了三樓,轉了一個彎,經過兩個拐角,二者在一雅間門外停了下來。
老者抬手敲了下門,裡面便道:“快請進來吧!”
聲音中,隱隱帶著幾分急切。
門吱呀一聲推開,二人的光影也隨之投射了進去,在地上墜出兩道長長的影子來。
首先映入范進眼簾的,是一張花梨大案,案上累著各種名人法帖,以及幾方寶硯,一個筆筒並數支上等毛筆。
案桌正上方,赫然懸著一幅米襄陽的《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上聯書就‘煙霞閒骨格’,下聯寫著‘泉石野生涯。
其左側,擺放著一個紫檀架,架上設有一個汝窯大盤,盤內盛著粒粒金砂。
范進正暗自咂舌間,不免循著人聲,左側偏廳望去,只見一紅木桌前,端坐著一老一少正。
范進與周進俱各自一怔,旋即范進便連忙快步上前,口稱恩師,連連行禮。
這位是原身一生最大的貴人,再如何恭敬都不為過。
若不是他點了范進為院試案首,范進餘生怕是不知道還要蹉跎多久,幾乎是註定了永無出頭之日。
更何況,原著中范進能夠短短几年便官至四品,固然與范進手段老辣,長於人情世故有關,但估計也有承接了周進衣缽的因素。
即便是換了芯子的范進,同樣對這位旁人眼中的‘腐儒’有著極大的好感,畢竟自認下弟子便贈兩千兩紋銀的老師,估計尋遍天下也是少有。
這樣一位現成的大靠山,范進又豈會不畢恭畢敬?
“怪道有人能把六聯全都對出來,還對得如此精妙,原來竟是你!”
周進雙手把范進扶起,讓他坐下,緩緩道:“早些時候我算算時間,估摸著你也該到了,一路可還順利?”
周司業沒有急著問對聯的事情,反而關心范進一路舟車勞頓,身體是否還吃得消,是否有水土不服之症。
范進心中一暖,說:“託老師您的福,一路順利。”
周司業略一撫須,點頭道:“那便好。”
范進又道:“還沒來得及恭喜老師高升國子監司業呢,因是不知您已迴轉京城,故而遲遲沒有上門拜訪,還請老師原諒則個。”
周司業自然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笑著搖頭道:“此事原也怪我,吏部催得急促了些,彼時只念著早日回京述職,卻是忘了去一封書信告知你此事。”
“後來又思及恐怕你已北上,索性等你來了,你我再敘師徒情誼......”
二人寒暄片刻,周司業復又考校了一番范進,這才滿意點頭:
“此前觀你鄉試文章,火候已足,卻不曾想,你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實是難能可貴。”
范進自是不敢表露自滿之意,只道是自己蹉跎半生,感懷激盪,這才於績學一道有了些許長進。
末了,他又下意識眉頭一皺,表露心中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