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無旁人的私下場合,少務又一次稱呼北刀氏為刀叔。北刀氏趕緊道:“主君請說!”
少務:“這不是君命,只是我向刀叔的請求。不論我父君是什麼意思,但他尚在世之日,我不希望仲覽、會良、谷良有事。父君不願讓我來處置這件事,就是不希望我留下兄弟相殘的惡名。可我父君享國四十餘年,一生仁德,我又怎能讓他留下父子相殘之名。”
北刀氏低頭道:“我明白了,主君什麼都不必再說了。”
少務起身向北刀氏行了一禮:“刀叔,只是為難您了,也委屈您了!”
後廩命北刀氏將仲覽、會良、谷良這三位公子押到彭山禁地中服役,雖然並沒有再下什麼明確的命令,可北刀氏豈能不明白後廩的意思。不論是為了巴室國將來的形勢安定,還是他們三人所犯下的罪行,是絕對不能再留其性命了。
這是後廩做出的安排,如果三位公子死在彭山禁地,那也是北刀氏來背這口黑鍋,總之與少務無關。可是少務現在卻求北刀氏,在後廩去世之前不要動手。至於後廩去世之後,他也沒有給北刀氏任何明確的命令,但北刀氏同樣明白少務的意思。
仲覽等三人肯定是要除掉的,就算少務想手下留情,北刀氏也會力諫他動手。只不過少務不會直接向北刀氏下令,將來還是要這位將軍來背黑鍋。
少務並沒有追問會良,這次與鄭室國勾結,具體的行動方案與謀劃細節,其實站在國君的角度、從國與國的層面上來說,知道誰是敵人、是什麼人想置他於死地就足夠了。
……
就在少務召見了會良後的第二天,已禪位的後廩也在王宮中召見了圓燈先生。
圓燈先生聽說是國君召見,本以為是少務想見他,不料來到宮中見到的卻是後廩。後廩坐在正中央,前方一左一右是伯勞與長齡這兩名六境高手,大殿中並沒有其他的護衛與內侍,但鎮東、鎮南、鎮西三位大將軍卻站在圓燈身後。
一看這個陣勢,圓燈就知道後廩是在防著自己動手,甚至為了防止萬一起了衝突傷著少務,後廩連新君都沒叫來。
圓燈先生還算鎮定,臉上並無驚慌之色,向後廩行了一禮道:“聽聞主君已派軍陣護衛我涼風氏一族,又特意命人請我趕來國都為禪位大典觀禮,老夫感慨,竟能在國中受如此禮遇!今日私下召見,場面如此慎重,又為何事?”
後廩看著圓燈,似面帶歉意道:“先生,我絕無傷害涼風氏族人之意,也對涼風頂這一派宗門並無成見。先前請你來國都參加繼位大典,就是為了表示對先生的敬重。之所以做出這些安排,只是想和先生好好談談。”
圓燈:“看今日的陣勢,我就算不想談也得談了,不知主君要說什麼?”
後廩長嘆一聲道:“先生不僅是一派宗主,而涼風氏一族也是巴室國的臣屬,您更是一位六境高手、如今巴原上公認的當世高人。您並未在國中任職、無失職之事可查,甚至連國工的身份都沒有接受過。
不論是當年的巴國還是如今的巴原五國,從來都沒有處置過像您這樣的高人,平日以禮供奉,還唯恐不被接受呢!我之子會良拜在先生門下聆聽教誨,並邁入初境得以修煉、成為一名修士,我亦十分感謝與佩服先生。
但會良此番與鄭室國裡應外合,並藉助仲覽的野心,欲行刺歸國的少務。少務僥倖不在那支商隊中,可數十位國中才俊殞命,我的密友長齡之子、也是新君將來的肱骨重臣瀚雄,亦身受重傷。
仲覽之罪已不必多言,而會良之舉卻更加險惡。謀逆篡位是其一,手足相殘是其二,通敵為國賊是其三。他是我的兒子,後廩深感慚愧,我這個父親沒有做好;他也是你的親傳弟子,先生恐也讓我失望了。”
後廩說話比少務更直接,沒有兜任何圈子,直接指出了會良所作所為的性質。圓燈先生本想追問幾句,比如後廩是為何說得這麼肯定、又將如何定會良之罪,但終究沒有問出口。既然已經把事情說開了,有些辯解之辭也就成了廢話。
圓燈想了想。這才開口道:“會良的圖謀,我並未參與。說到底,這還是你後廩的家事。我在涼風頂上清修。會良請我下山,說明當時情況。請我帶領弟子出手拿下仲覽。我所知所行,如此而已!”
長齡先生亦開口道:“以你我的修為境界,說話倒也簡單,至少不會虛言,只是有些話不想說出來。如今就當著眾人的面,你能否告訴我,當日你已知少務在那支商隊之中、而有刺客欲行刺少務,可有過救他的打算?
若少務真在商隊之中。而刺客又行刺失敗,少務像我兒瀚雄那樣身受重傷逃脫,先生認為會良會放過他嗎?若會良謀害少務嫁禍於仲覽,先生會阻止嗎?彭鏗氏大人當日的話說的明白,先生下山只是為了拿人,根本就沒打算救人,而且希望會良得逞。”
後廩與長齡先後開口,語氣不緊不慢,其他人都保持著沉默。圓燈並未回答,而是看著長齡反問道:“令子瀚雄之事。我也很遺憾,而你剛才說了這麼多,又是為何呢?”
長齡先生:“我只是想知道。以你的身份與修為,又為何要如此?”
圓燈看了看長齡又看了看後廩,有些無奈地嘆息道:“長齡宗主,就算別人不明白,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今天的你我,分別站在什麼位置?”
這兩人說話就像打啞謎,但那在場的人也都聽明白了。涼風氏在巴室國中只是一支不大不小的部族,可是以涼風氏族人為依託的涼風頂這派宗門,起於百年前的巴原內亂之時。傳到圓燈手中,已經歷了好幾代宗主。其歷史要比長齡門悠久多了。
圓燈先生既然收了會良這名親傳弟子,假如在他的幫助下。會良能成為巴室國的新君,那麼圓燈先生以及涼風頂這派宗門在巴室國中的地位,將遠非他人能比。圓燈自認無論是本人的修為、還是宗門的傳承底蘊,皆遠超長齡先生及長齡門。
可是在巴室國中,如今長齡門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涼風頂難以得到的。因為長齡先生與後廩的關係,使長齡門在國中的地位與影響獨一無二的,長齡先生還能為其宗門及後人謀求更多的福祉,這一切亦建立在少務繼位的基礎上。
但假如是會良繼位呢,今日的場面,會是長齡先生站在前面喝問圓燈嗎?圓燈確實沒有參與會良的密謀,他只是被會良請下山出手去拿下仲覽,但以他的修為境界,怎會不知道會良在圖謀什麼,又怎會不希望會良取代少務成為新君。正是看見了這種成功的希望,這位高人才願意出手。
後廩又開口道:“先生,我方才已說,巴原上從未有國君處置您這等高人的先例,我該怎麼辦,請先生教我!今日叫您來,就是不希望少務為難,同時也不希望新君少務將來為難涼風氏一族,還有涼風頂這派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