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管事進門先掃視一圈投遞行大堂,立即就過來給三位小爺請安,態度分外熱絡。
很明顯就是做給眾人看的,讓人們知道文家並未謀算投遞行,文家和誠運投遞也沒有芥蒂。
來者是客嘛,面對唐管事,顧天成三人也是演技飆升,很是和顏悅色、以禮相待,氣氛之和煦,讓唐管事深深覺得,他家老爺這一趟安排明智之極。
就這樣一直忙碌到了午時,客人才漸漸少了下來。
津州投遞行實行上下午輪班制,午後換班。
下半晌來客稍微少一些,卻也不見冷清,隔不多時,便有客人上門。
這種不忙的時候,幾個學子便有了動手的機會,由二笙等人在旁看著他們收攬業務、寫單、分揀、打包。
因業務不多,做事的人得了空閒,便有時間想些其他有的沒的。
有個招來的學子叫吳昊,舉止間似乎有些放不下身架。
他這時坐著的臺席閒著,看到後面旺升、有金等幾個半大小子拿著識字卡片,一邊低聲唸唸有詞,一邊用手指對照每一個文字加深記憶。
旺升等人誦讀的是勵志小故事,立意新穎、寓意深刻。
但這些小故事被幾個明顯是流浪兒的人唸叨,讓吳昊很是厭惡。
他碰了碰身邊一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這些人也不知從哪裡找來的,整日裡念念叨叨,好不心煩。
“似他們這般認字,就算真的生硬記住了,也只識得一個表象,完全不明其意,能有什麼用?!”
吳昊認為,他們能來投遞行,是衝著招聘啟事中描述的那份大義而來。也是想著這份差事與其他苦力雲集的地方不同,好歹也是和文字打交道。
而且,投遞行算是信局,就像朝廷的郵驛那樣,好歹也算有點身份。
可是來到此處,看到幾個流浪兒乞丐,卻每日和投遞行的主子們同吃同住,言語之間也多有親近。
而他們這些讀書人,反而更像僱用來做事的。
此等情形,讓他內心頗不是滋味。
原以為來這裡做事,能爭得幾分體面,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他們寒窗十年,竟然連幾個小叫花都不如!
但這個能賺錢的機會他還不想錯過。
相比之下,投遞行上下午當值,能讓他們勻出時間讀書,工錢上也比抄書多出很多。
在這種糾結中,他內心裡的那種酸溜溜感覺,便是更強烈了一些。
旺升幾人哪裡知道吳昊這番話源於心中的不平和酸意,他們本就是乞丐、流浪兒,歷經那麼多絕望淒寒,才有瞭如今的容身落腳之地。
聽到吳昊這番話,內心那種自卑升騰而起,臉色也變得不知所措。
袁冬初正巧看到這一幕,她也真是服了這些人。
一樣都是家境貧寒,吳昊等人的處境之所以好些,還能讀書,僅僅因為他們的父母還健在,能傾盡全家之力供他們讀書。
這樣子就很有資格恥笑別人了嗎?
而且旺升、有金這些人是他們誠運的班底。
這些學子呢?不出意外的話,只是誠運的一個過客。
瞧不起誰呢?!
實話說,投遞行在津州招收學子,圖省事只是一個原因。
還有就是想在京城這個權貴遍地之所博一個名聲,同時也希望能和這些學子有個面子情。
日後他們考取了功名,說不得以後有事的時候,能說上幾句話。最差的,也不至於被陷害了沒處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