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柳清愁
一、
二三月,春意融融,離市裡稍遠的地方開了一家花店。路人經過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門口那老櫻樹,虯勁有力,開了花,那粉白的花瓣,給它添上了溫柔與典雅。有時風起了,伸出自己的掌心,那柔軟的花瓣會輕輕地躺下。微涼的觸感,是櫻花的溫度。
路人會在此駐足,伸出手機拍照,然後才發現老櫻樹斜後方,是一家很素雅的花店。不是純白牆,摻了淡淡的粉,屋瓦紅棕,裝修不乏唯美和復古。路人心裡暗喊句店主品味挺好,再之後就當作看風景一般,推開一米高不到的小圍欄,邁步進去了。小圍欄轉了一轉,慢慢悠悠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同一旁刷了棕色油漆的木欄杆站著。
店主是個極美的女人,身上的氣質就是倆字,溫柔。有時候她坐在老櫻樹下發呆,淺眠,也帶著點令人心疼的憂鬱。
路人覺得挺特別,老櫻樹,花店,淡雅的女人,是真的好風景。
周圍的人和店主熟了,才知道原來她也有個好聽的名字,林梔。
林梔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櫻樹下襬張木桌和木凳,然後畫點小畫,寫點小字,有的她自己收著,有的就拿去裝飾花店的牆。
她靜雅如水,也很單純。常同他們甜甜地笑。
四五月,春意闌珊。天上的紅日將落未落,林梔彎著腰整理花店,烏黑的碎髮輕柔地在風裡飄著,她聽見門上掛著的鈴鐺響了,再有一個男人好聽的聲音響起來。
“請問,現在有梔子花嗎。”
他音色清冷,但容貌不如刀削般犀利,線條流暢,生了一張儒雅清雋的臉。他眼裡沒有緊張,宛如無波的清澈湖水。
林梔輕笑,很快眉眼舒展開來,那一瞬間似乎有潔白素雅的花盛放在她唇畔的笑。她沒有多問,很快選好了梔子花,包裝用了微黃的暖色系。她對上男人微驚的眼,聲音帶著笑:“我猜呀,你是要送給長輩的。”
男人沉默了兩秒,伸手接過了梔子花。俊美如斯的男人,正經嚴肅的黑色西裝,冷白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束花。
“我母親最喜歡梔子花。”他垂著睫毛,看著素潔的花朵,輕輕動了動嘴唇,有些出神。
聞言,林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給男人遞了張小小的紙。男人看去,是一幅水彩,梔子花。
“前兩天剛畫的,送給你母親吧。”林梔帶著笑,清澈的眼裡流動著好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男人深深看著她的臉,半晌才接了過來,有些感激和不自然地道謝。
他走出了花店,好久沒再來,但對這個店主印象極其深刻。她和他第一次見面,但她好像什麼都知道,包括自己母親生病的事。她很會察言觀色,但做的事不會讓他反感。
母親的病果然如她所說好了起來。其實只不過是句簡單蒼白的話,但只因為說的人是她,他便覺得不太一樣了。母親很喜歡她的畫,感動於她的善意,他想他要去感謝一下她。
於是他們知道了對方的名字。
林梔和陸時。
二、
陸時來花店的次數越來越多,穿著也越來越休閒。脫去一絲不苟的西裝,簡單的襯衫穿在他身上也很有味道。
有時候他會和她,在門口的櫻樹下,泡一壺清茶,配上林梔親手做的甜品,慢慢悠悠,度過一個下午。天氣好時,他們可以靜靜欣賞天邊的霓裳大會。沒有任何一片雲彩顏色是單一的,像極了她筆下的水彩畫,無數色彩被暈染開來,緩緩交融,美得驚心動魄。
視線不經意對上,那一瞬間的曖昧讓人臉紅心跳,匆匆忙忙慌慌亂亂再刻意別開,起身,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若真能當作什麼都沒有,那又怎麼會漾生出甜蜜的氛圍。兩個年輕人轉身,藏的都是彼此面板上透出的漂亮紅色。
八月,海邊鹹澀溼潤的夜風裡,傳來了陸時對林梔的告白。太陽落下去的前一秒,氣息交融,兩片輕顫的唇,終於碰上。微暖的浪花舔舐著他們的足,盪漾著他們周身無限的愛意。
皎潔的月色下,冷白的手指,緊緊相扣。
於是之後,客人們立馬發現年輕漂亮的女店主戀愛了。花店上掛的小畫,多是些戀愛片段,下面陪著些小字。他們來了花店,取了花,不急著走,站在那裡津津有味地看。林梔也不趕,笑眯眯地在他們旁邊一起。
“小年輕感情好啊。”客人感嘆。“愛得很浪漫。”
林梔揹著手,仰著白嫩的小臉,臉上的笑就沒掉下來過,兩糰粉雲遮著兩腮的白。
住在周遭的人,常看見小情侶坐在櫻樹下看夕陽與大海。櫻花已經落了,但葉兒仍然茂密。晚上吹鼓他們的衣袖,飄飄晃晃,抱著倆切開的西瓜,拿著勺子,慢慢悠悠吃。林梔和陸時的戀愛,沒有半分甜膩,清爽中也不乏美好。
有時候陸時下班晚,錯過了夕陽,他們就望著遠處的海。幽深湛藍的海水,細細碎碎撒了滿面的星星,也有被月宮仙女掰碎的月光,安安靜靜落在了海上。在分別前,他們交換一個乾淨而纏綿的吻。
他們始終愛得冷靜而剋制。
於林梔而言,她是如此性格,她喜歡的愛情便是如此模樣。有時她會擔心陸時會不會厭倦這樣的愛,但是當她想去捕捉他暗色瞳孔裡的情緒時,他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上,有力的手臂摟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