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說話,視線朝著床頭櫃子上一條條稜角分明的紋路。
“嗯?”
“額……那個……老師,我……”亭亭支支吾吾,看樣子是想搪塞過去。
“你父親應該快到了,你有什麼不能說的話,現在不說就來不及了。”陳文慶伸出胳膊,又看了一眼時間。
得知父親要來,亭亭慌神了,急急說道,“老師,不要和我父親說,我在學校被欺負的事。”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和我說說事情的經過。不過……嘛,我也猜了個大概了。你被其他學生欺負不是一天兩天了吧,覺得我們老師管不了這些對嗎?”
亭亭猶豫著點點頭。
“不想讓父親擔心,想著忍忍就過去了?這還有半年的多的時間呢,要是再發生幾次這樣的事情,你能預料到你以後會如何?”說完,陳文慶緩緩從嘴裡吐出一口氣。
大概是因為他會抽菸,亭亭覺得周圍有一種煙霧繚繞的錯覺。
“為什麼不反抗?嗯?既然覺得別人幫不了你,為什麼一直容忍別人欺負你呢?”
亭亭眨巴眨巴眼睛,她不明白老師在說什麼。反抗?如何反抗?現在的自己已不再和王雅文相欠,當然不會乖乖的被她們捉住,但那王雅文力氣那麼大,又有朋友相襯,想反抗只會被揍得更慘。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不能反抗,想逃避也逃避不了。”
陳文慶皺了皺眉頭,一臉沉思的表情。
門外好像多了一些躁動,隱約能聽見走廊裡有幾個婦女罵罵咧咧的聲音。門被小心地開啟,唐全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
陳文慶和唐全相互點點頭,同時看向了半躺著的亭亭。
“父親……您,來了啊。”亭亭不敢對上唐全焦急的眼神,纖細的手指在胸前交纏著。
“嗯。”唐全走到床前,彎下腰,仔細地看了看亭亭。女兒的蒼白臉色讓他的眉頭鎖了又鎖。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嗯……大概沒有了。”
唐全對她的回答不大滿意,回頭詢問陳文慶,“老師,發生什麼了,你說她突然暈倒是怎麼回事?”
亭亭滿臉寫著緊張,咬著嘴唇,不時抬眼瞥一下陳文慶,生怕他將自己的事情全盤托出。
“中毒了。”
“啊?!”
這陳文慶又把那個圖釘拿了出來,舉到唐全的眼前,說道:“她早上在學校踩到這個釘子上了,不知道和這個有沒有原因。我馬上把它拿去給醫生化驗一下成份。”
唐全看著這個圖釘狀的東西一臉驚訝,將它拿到鼻子底下輕嗅兩下,忽然神色大變,怒視著陳文慶。
“你們學校裡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陳文慶一臉迷惑,反問道:“學校有這個不是很正常嗎?”
唐全神情嚴肅,欲言卻還休,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醫生打算怎麼辦?怎麼治?”
“不清楚咯,醫生說,可能還挺嚴重的,說不定截肢也有可能。”
一瞬間,亭亭彷彿泥浴水,火底枝,霹靂晴天。她反射性的動了動自己的右腿,確認到依舊腫脹得痠痛時,她害怕得全身都哆嗦了起來。
“截肢?就因為被紮了一下?那以後自己該怎麼辦?拄拐?父親會怎麼辦?”她如是想著。
她似乎已經預見到唐全的痛哭流涕。她想,大概父親會找學校拼命吧……要求學校賠償,要求學校道歉,其實……這根本不是學校的責任,是自己有錯在先。
亭亭自責地捂住耳朵,她不敢聽到父親的反應,不敢面對這個事實。
“什麼狗屁醫生?亭亭,我們回家!”
亭亭雖然是捂住了耳朵,但仍是聽見了一些。她看到向自己伸出手的父親,更加無力和恍惚了。“連父親都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了……他肯定也是不相信醫生的話,回家吧,就和往常一樣……”她這樣想著。
唐全掀開被子,看了一眼亭亭自腳底到小腿脖的略略發紫,一言不發地將她背到了背上。
“你就這樣把她帶回去了?她的腿怎麼辦?應該還在疼啊。”
唐全不語,揹著她徑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