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之聽周學臺誇自己,忙謝允了。周學臺起轎去了,李羨之自上馬回府。
這時,李家闔府上下都知道公子點了案首,自然歡喜一場。老爺李明善更是喜得合不攏嘴,忙著指畫僕人準備慶賀的排場。
李羨之回府之後,便先來見父親。他幾乎轉遍了整個院子,方才找到混在僕人群中忙前忙後的父親。上前打恭請安畢,說道:“孩兒不過只是進了學,犯不著如此排場。”
李明善笑道:“這是咱李家幾代人都不曾有過的大事,慶賀一番,還是要的。你且回房去,這裡不必你操心。”
李羨之見父親興致難減,便不再說了。李喜兒、如意、韓川兒、金順兒四個書童圍過來,朝著李羨之討喜錢。
李羨之將荷包中的幾兩碎銀子盡數掏出來,分給四個書童。四人接了銀子,滿心歡喜幹活去了。當日準備停當,就在府中擺了酒,將城中相熟要好的人都請了來,闔府上下慶賀了一番,直到夜深,方才盡興散了。
李羨之敬了半夜酒,累的骨頭都散了架,回到房中,倒頭便睡,直睡到日上三竿。
過了幾日,金巡撫巡邊回府。李羨之具了禮品前往衙中拜會,並將周學臺的書信一併帶了去。見了金巡撫,李羨之磕頭請安,奉上書信。
金巡撫拆信匆匆一覽,裡面都是些告辭的話,便把信放在一邊,對李羨之道:“你點了案首,不僅是文章作得好,或多或少,還有我的面子在裡面。隔年便是鄉試年,你還需努力讀書才是。”
李羨之恭敬道:“學生謹記教誨。”師生兩個又說了些閒話,李羨之起身告辭回府。
此後,李羨之謹記著金巡撫與周學臺的囑咐,每日埋頭在府中讀書,準備鄉試,除了時常至巡撫衙門拜見金巡撫之外,不問別事。
一日,李羨之從撫衙坐車回家。忽聽轎外一陣馬兒嘶鳴,掀起車簾往外看,見十餘騎士從旁邊呼嘯而過。匆匆一瞥,依稀看見為首一人面皮黝黑,二十四五年紀,生得膀大腰圓,坐在馬上,似一尊鐵塔一般。
李羨之不問世事,不曉得此人是誰,便問左右。左右回道:“此人姓賀,名人龍,不好讀書,專習武事,幾年前中了武進士,在軍營裡任把總,常嚷著將來做將軍哩。”
李羨之聽到賀人龍的名字,心中不由一震,喃喃道:“這他倒遂了願了。”
左右問:“公子說了甚麼?”
李羨之道:“沒甚麼,回府罷。”
他輕言搪過,心中卻激起微瀾。這些年來,他每日讀著聖賢之書,潛心舉業,倒忘了亂世之中,還要學些武藝韜略才好。
當日回府,李羨之便去見府中領管販茶商隊的蕭把頭,請他教自己學習武藝。這蕭把頭名世乾,有一身騎射的功夫,早年應過武鄉試,時運不濟,沒能中了,衣食無著,便投身李府做了護商的把頭。
依《大明律》,民間不得私用箭矢,因此,蕭世乾平日隨身帶著一個布袋,裡面裝著百十個鉛彈,打彈子的本事可謂一絕。
蕭世乾聽李羨之說明來意,立刻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般,說道:“老爺一心盼著公子用心讀書,中個老爺回來光耀門楣,若知道此事,豈能饒了我?”
李羨之道:“如今這世道眼見著不太平起來,每日只是埋頭讀書,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安身立命,為國效力?父親大人那裡自有我去說,蕭把頭只管放心。”
蕭世乾仍舊不敢許諾。李羨之又道:“蕭把頭近年走南闖北,必然知道山賊強寇一日多於一日,像李家這家這偌大的家業,早晚被賊人盯上。因此,不僅我要跟著您學武藝,還要在莊客、家丁中選拔精明強幹的一起學,日後一旦有事,也能保闔家平安。如此一來,就請蕭把頭在府中做個武術教習,多付你些潤席養家,豈不也是美事一樁?”
蕭把頭見李羨之每日悶頭讀書,卻對世事有這般見識,心中十分佩服,又聽能多賺些銀子,心便有些動了,但又想上頭還有李老爺,總覺得七上八下,遲疑不決。
李羨之知道蕭世乾心中所想,便道:“我這便去與家父商量,若同意了,還請蕭把頭莫要推辭。”
蕭世乾立刻道:“若老爺同意了,我任憑調遣。”
李羨之即刻去找父親商議。起初,李明善並不同意,李羨之堅持遊說,並保證絕不荒廢舉業,一定中個老爺回來。李明善這才鬆了口。
李羨之於是立刻找來蕭把頭,請他教自己習武。又將李喜兒、如意、韓釧兒、金順兒四個書童喊來一起。李府上下家口眾多,連著商幫、佃戶、莊客、家丁算在一起,不下四五百戶。李羨之又從中選募了十七八歲上下的青壯百餘人,作為護院,跟著蕭世乾習武。
此時,蕭把頭改做了教頭,穿著合身衣靠,手中握著一根齊眉棍,背上揹著平日用的硬弓,裝彈子的布袋拴在肋下。
由於事起突然,一時未能如數準備角弓,百餘名護院家丁每人備一條齊眉棍,先習短兵。李羨之與四個書童及幾個領頭的家丁習射術,兼習短兵。
自此,李羨之一面號令著眾人每日勤習苦練,一面請匠人制角弓,磨石彈。不出月餘,造就硬弓百餘張,令眾家丁一起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