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的時候,允熥又讓侍者宣讀聖旨,加封顏回五十九世孫希惠、曾子六十世孫質粹、子路後裔仲呂、孟子後裔希文、閔損後裔閔紹、端木賜後裔端木坦、冉求後裔冉如璋為翰林院世襲《五經》博士,讓七家分別派人到英藩、宋藩、岷藩、洛藩、蒲藩、永藩和蘇藩‘教化’當地的番民。這七家的勢力遠比不上孔家,允熥也用不著和他們商量,直接下旨即可。連同之前加封孔氏南宗宗主孔希路,一共在大明的東方和南方分別派了八個精通儒學的家族到冊封的封藩‘教化’當地人。
允熥此舉不僅是要加強對當地人精英的教化,同時也是要加強對當地的控制。將來東北和南洋的藩國是一定要撤藩的,不管是直接撤藩還是推恩令,必然要在將當地的蠻夷教化的差不多後撤藩。
既然如此,不僅在要保證當地的藩王是朱氏,更要加強民族認同和經濟上的聯絡,尤其是民族認同,歷史上瓦拉幾亞、特蘭西瓦尼亞和摩爾達維亞長期是三個國家,但在近代他們因為都認為自己是羅馬尼亞人,竟然在奧匈和俄國兩面夾擊的情形下十分神奇的合併為一個國家。
只要這幾家的人在當地紮下根來,就將儒家紮在了當地,而儒學一千多年來都是漢民族的主要學問,足以教化原本文化十分落後的番民。
並且這也是在學習西方人的先進經驗,一手刀槍一手經書嘛。
在場的文武百官當然不會提出反對意見。武將對此並不關心,這又正是文官們所極力推崇的教化蠻夷,百官都跪下高呼“皇上聖明”。
又過了一會兒眾人都已經起身站好,允熥覺得無人會有事奏報,就小聲吩咐侍者讓他宣佈下朝。可侍者剛剛上前一步還未說話,就聽下面傳來一人的聲音:“陛下,臣有本奏。”
允熥低頭一看,是禮部尚書鄭沂,問道:“鄭卿何事?”
“陛下,四年年底前往廣州拜見陛下的諸番國使者跟隨陛下返回京城後,有已在京城待了幾日,現扶桑等國使者請求回國,請陛下准許。”
“另,滿者伯夷國使者蘇曼利求見陛下。”鄭沂說道。
允熥聽到這話,鬆了口氣,說道:“准許扶桑等國使者回國,就不必再辭別朕了,派禮部的官員將他們送到上滬的港口。”
“至於滿者伯夷國使者,既然他有事要求見朕,朕就接見一番。”
允熥在帶著這幫番國使者去了安南後,回京時也把他們帶上了。他其實只是想留一個國家的使者在大明,但單單留這一個國家的使者太過於著象,所以都帶回京城。這些番國使者自然願意在大明多享受幾日,除了幾個要回國稟報撒馬爾罕奸細案的人之外,其餘所有人都跟隨允熥來到應天府。
允熥實際上已經有些著急了。他不能總拖著這件事,總要有個交待,但滿者伯夷的使者回京後一直沒有求見他,他也不能示弱主動召見。現在終於聽到蘇曼利求見,不由得鬆了口氣。
說過此事,無人再有事要稟報,侍者高聲宣佈退朝,允熥也站起來離開奉天殿。
但回到乾清宮後,允熥並未馬上準備接見他,而是坐下來批答奏摺。一直到黃路走到他身旁小聲說道“官家,滿者伯夷國使者蘇曼利求見”的時候,才慢吞吞的說道:“叫他侯一會兒,給朕換衣服。”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允熥才坐在他慣常接見番國使者的地方,接見蘇曼利。
蘇曼利見到允熥後馬上跪下說道:“罪國之臣蘇曼利見過大明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允熥就盯著他的背影看,過了許久才說道:“平身。”
不過不出他預料,蘇曼利並未站起來,而是繼續跪著說道:“陛下,罪國之臣不敢起身。”
“天朝正月於廣州所審問的撒馬爾罕奸細案與巫蠱案,雖有我滿者伯夷國人參與,但此事我國國主絕不知情,臣若有虛言,願受凌遲之刑。”
蘇曼利非常害怕。正月審問過那兩個案子後,他馬上要求見大明的皇帝,但被拒絕,後來允熥前往安南帶了許多國家的使者但也沒有帶著他,他就很害怕大明以此為由出兵滿者伯夷,正好大軍剛剛平定安南,轉而向南再打一仗也很方便。
後來大明的皇帝北返,但大多數軍隊仍舊逗留安南未返回,他就更擔心了,擔心允熥實際上已經下了征伐滿者伯夷的旨意,只是要等到大軍休整完畢後再正式宣佈,所以忙不迭的跟著一起來到了大明的京城,要請求允熥不要出兵攻打滿者伯夷。在經過幾日的準備後,他正式提出拜見。
允熥若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定會哈哈大笑。大明與南洋的番國不同,凡事都講究堂堂正正,允熥因為這個年代出動大軍打仗不可能保密,況且南洋這些小國他也不覺得有能夠抵抗大明的實力,戰術上當然不能公開,但戰略上從來不試圖保密。若他已經決定出兵滿者伯夷,一定會馬上下旨。
但即使不知道他所思所想,聽了蘇曼利的話,允熥十分平靜的說道:“縱使此事並非是你國國主所主使,但此事你國國主豈能脫得開干係?你國之王公大臣,莫非不聽從你國國主的命令不成?”
“況且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情形到底如何,朕也不知曉。朕相信你並未對朕撒謊,但如此事情,你國國主豈會與你說?”
聽到允熥如此平靜的說話,蘇曼利更加害怕。他知道中原的國君想來講究喜怒不形於色,即使再生氣也不會在表面上顯露出來,反而越想發怒越平靜,所以蘇曼利渾身顫抖著磕了個頭,說道:“陛下,自從建業二年我滿者伯夷國上下見識到大明天威以後,全國王公大臣莫不攝於大明之強,豈會招惹大明?”
“並且,並且,若是被大明發覺此事是我國之人所為,大明必然震怒出兵,我國萬難抵抗大明天兵,大軍一到定然玉石俱焚,如此對我國豈有好處?”
允熥仍舊十分平靜的說:“這可不見得,況且這次對朕行巫蠱之術,原本十分隱秘,若非朕的侍衛誤打誤撞撞破了採生折割,又恰好武當山三豐真人在廣州附近,此事定然不會被發現,或許你國國主因此要對朕不利。”
“陛下,我國國主深知大明藏龍臥虎能人輩出,無論什麼事情都百倍強於我滿者伯夷,豈會懷有如此僥倖?”蘇曼利又磕了一個頭。
他們二人說了好一會兒,帶領蘇曼利進來的鄭沂和陳繼又為他求情,允熥才裝作被說動的樣子:“既然如此,朕暫且不發兵攻打滿者伯夷,但要派出使臣去你國調查此事,若是發現蛛絲馬跡,定然不會饒了你國!”
“臣謝陛下恩典!”蘇曼利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將額頭磕出了血,才又站起來。
允熥又道:“即使此事並非是你國國主所為,但身為國君竟然管不住手下的大臣,豈是人君所為?”又罵了一會兒滿者伯夷國的國君,蘇曼利只是站在一旁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