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小院。

“爹、娘，那麼好的單子，你們為什麼不接啊？”

鄭從英想不通，自己不過是幾年沒有回家，怎麼院子就變成了這樣，家裡的擺設也是，之前的傢俱都沒有了，整個家是說不出的違和。

鄭兆能板著臉，“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當初不是說要斷絕關係嗎？怎麼今日又回來了，還不打招呼就往家裡帶人，鄭從英，你當這個家是客棧嗎，來去隨意。”

這些話本就不是他的本意，不說出來心裡又不痛快，家裡現在這個樣子，勉強維持著生活，要是女兒遇上什麼難處，鄭兆能細細盤算了一下手裡的積蓄，他也拿不出太多的來幫襯女兒。

“幹嘛呀你，女兒剛回來，這是好事，還給咱們介紹單子，你不要不知好歹，哼，女兒不在家的時候一天橫恨不得唸叨個十回，現在人回來了，又說出這些話幹什麼？”

齊氏心裡難受，丈夫嘴硬心軟的毛病一輩子都改不了，家裡的情況她還沒來得及跟女兒講，這老頭子又開始死板板的說些傷人心的話，待會把女兒氣走，有得他後悔的。

不過一家人嘛，總是要好好相處才是，有什麼誤會，說開了就好了。

“阿英，你別理你爹，他就那樣，你也別怪他，要怪就怪你二嬸，都是那個攪家精，還有你二叔，也是個沒良心的，當年你奶奶偏心，家裡大部分家產都分給了他家，他們還覺得你爺爺有私藏的家產沒拿出來分，單獨給了你爹。

特別是當年你和牛二那檔子事後，他們一家更是聯合了家族裡，說是你爹家風不正，要將咱們分支出來，那個時候，為了留在族裡，我們不得不簽了合約，約定的就是，咱們鄭家都不能用紡織這門手藝來過活。”

“他們怎麼敢的啊，這手藝明明是爺爺留下來的！我去找他們！”鄭從英不敢相信，鄭家的人居然會這麼無恥，這手藝是爺爺的爺爺傳下來的，到她爹這一代，就傳給了她爹和她二叔。

“爹，是不是二叔，是不是二叔提出來的？”

儘管不想承認，鄭兆能也不得不點頭。

“算了，阿英，我和你二叔好歹是親兄弟……”

“親兄弟？爹，哪有親兄弟不給留活路的？咱們家不做紡織，那還能做什麼？還有，爹你今日回來，為何身上這麼多塵土，你去外面做什麼了？”

鄭從英平日裡沒注意看，現在才發現，父母已經兩鬢斑白，特別是父親，小時候高大的身軀，現在都已經是稍顯駝背。

就算是她沒有認真觀察，現在就坐在前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傷痕，她不敢想象，父母遭受了多少痛苦。

她的心又悔又恨。

“行了，這事不用你管，你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吧。”

鄭兆能不想多說，站起身就想回屋，鄭從英連忙開口，“我和牛二和離了，他打我，差點把我殺了，是今日那個趙姑娘他們路過，剛好救了我，要不是他們，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有些傷口一旦掀開，多看幾次好像也就沒那麼痛了。鄭從英就是這樣的，她原以為自己無法將這些傷痛去哪不說出口，但是沒想到，說出口後，竟然這麼的平靜。

“什麼？”

齊氏心疼的拉著女兒這才看清脂粉下面還藏著的青色傷痕，“牛二這個畜生，他怎麼敢的啊！當初我就說他不是個良人，讓你不要嫁不要嫁，

你非說你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他，現在你看看，你個不省心的啊，你叫我怎麼說你啊！”

孃親又哭又氣，巴掌不輕不重的落在鄭從英身上，就連不辭顏色地鄭兆能也紅了眼眶，語氣也緩和了許多。

“每個章程，成婚和離都這麼隨意，你說說你，哎，不省心啊。”

事情算是說開了，鄭從英沒忘記今日來的目的，“爹，真的，趙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求你了，咱們接下這個單子吧，要是不方便，咱們就去我那邊做，

咱們三個人，到時候再把單子分一部分出去，咱們還有得賺呢，要是不想做，就去找人做，左右咱們都是祖輩做的，有的是經驗。”

“哎，話雖如此，可你二叔那……”

鄭兆能守規矩了一輩子，他說不再做紡織，那這五六年就再也沒做過，哪怕每日去給人幹苦力，也沒再接著幹。

卻在回家後，經常對著紡織機發呆，偶爾還上手練一練，做了半輩子的活，就算不幹了，機器依舊是新的，每日擦洗。

“管他幹什麼，爹，我初步算了一下，趙姑娘的單子，一次，咱們可以賺五百兩，只要三次，咱們就能去買個新的小院子，到時候搬得遠遠的，二叔他們就找不到咱們了。

再說了，二嬸那樣見不得我好，當年就說她家女兒好，天天拿我當墊腳石，我還不樂意見她呢。”

惹不起就躲，躲不過就證明剛，鄭從英現在是明白了，她那個二嬸，要麼一次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要麼就離開遠遠的，不然根本就理不清。

“說得輕巧，你以為這個單子這麼好做的嗎，咱們現在連材料都沒有，只要咱們去採購，萬一被你二叔知道了，少不了一頓鬧。”

鄭兆能說來說去，就是不願意接單子。說到最後，鄭從英都要發火了，這個油鹽不進的小老頭，就是還在乎著兄弟感情。

“行了，爹，既然這樣，咱們就打個賭吧，你不是還想和二叔緩和關係嗎，那咱們就去找二叔幫忙一起做，你看看，二叔是想跟我們一起做，兩家平分，還是想自己家獨吞。

爹，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希望你能看清楚，二叔他其實並沒有把咱們當做一家人，或者說，咱們和二叔本來就是兩家人，是你不願意相信罷了。”

最後一塊遮羞布被扯下，鄭兆能不願意也好，反正鄭從英話已經放在這裡了，“要是爹你不願意，那我就接上娘去跟我住，反正我現在是一個人也方便照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