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沒有錯?”
然而就算是說起這些,趙盈也始終是平和的,未曾見到她臉上有半點情緒的波瀾變化。
果然她話鋒一轉:“那對於馮皇后自己而言呢?”
她這話是在反問自己。
話音落下去,趙盈兀自搖頭:“她是為了自己。安置我母親於後宮,是討好昭寧帝,她是皇后,也是人妻,她不過是恪守了出嫁從夫這一條,更是以天子為重。
挑唆趙澈,想讓趙澈殺了我,叫我跟趙澈自相殘殺,讓他失寵於昭寧帝,那是為了給她自己報仇出氣。
我母親入宮那些年,僭越之處實在太多。
如果我不是趙盈,站在趙婉或是趙姝,甚至是天下任何一個旁觀者的立場去看待這件事,她都沒有錯。
我母親生前所得種種,她已經再三隱忍退讓,甚至免去各宮晨昏定省,躲在自己的鳳仁宮圖清淨日子。
但她換來了什麼呢?
死後追封,追封不成就讓我母親頭戴九鳳冠裝殮下葬,喪儀比照皇后規格,帝陵正殿本該只停放昭寧帝和馮皇后二人棺槨,我母親的棺槨卻被放了進去,與馮皇后比肩。
宋仁宗追封張貴妃做溫成皇后,死生兩皇后只此一例,那您說,我母親算什麼呢?”
宋仁宗給了溫成皇后死後的體面,可他一輩子,後宮美人無數,哪怕是得追封的溫成皇后張氏,史書也並無“後宮稀進御”的記載,他從未專寵任何人,溫成皇后也絕非他心尖上的唯一。
而她的母親,群臣阻撓,宋太后不許,追封固然不成,昭寧帝卻要用實際行動再一次告訴天下人,她母親是他認定的皇后,認定的妻,是他趙承奕心裡的唯一。
馮皇后會想要殺了她和趙澈,不足為奇。
“所以我一直都在考慮您剛才問我的那個問題。”
趙盈到最後,才嘆了口氣,把話題拽了回去。
她舉起兩隻手,手心兒朝著趙承衍:“乾淨嗎?”
她的手是極漂亮的,細長又白嫩。
但他知道,那雙手不乾淨。
趙盈自己也是這樣說:“我一直在想,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還要繼續殺人嗎?
這雙手已經不乾淨了,到底是不在乎多一條人命,還是學一學人家說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個問題,我始終沒想好。”
只是今天話到此處,餘下的,實在不必再說。
她終究願意以仁愛的心去包容世人。
哪怕她無法包容,趙承衍也覺得,這樣很好。
他笑著站起身來:“走吧,送你出府。”
趙盈愣了一瞬:“我以為您會留我在王府吃個晚飯。”
“你差我這兒這一口吃的?”他又打趣起來,“既然做了決定,你這些日子打算帶趙濯進宮見孫貴人嗎?”
趙盈起身的動作僵硬了一下。
趙承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
還是在舅舅府上安插了眼線似的。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總不見得是他跟舅舅之間還什麼心有靈犀那一套。
趙承衍見狀唇角弧度愈發大:“我倒覺得大可不必。”
趙盈這才皺了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