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熾紅的直線在黑松林間劃出不吉的軌跡。∮燃∮文∮小∮說,
可是落在左老翁眼裡,卻是一團如斗大的火團直襲而來。
不待他做出什麼更進一步的反應,整個人就被火團吞沒無餘!
烈焰焚身,熱浪四溢,在林間空地上只留下人形的火堆。不論換了誰,落到這樣的境地,也只有化為焦炭般的屍一條路而已。
嘴上還繫著縛妖咒力的妖物,戰戰兢兢地伏在雪堆裡,一雙大眼一面轉動,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面前的這一切。
隨著獸類踏著雪地的嘈雜聲響逼近,十餘頭生得像豺狗又像狼一般的動物出狺狺的吠聲,警惕地面向著那團人形直立的火堆弓起背來。
細看去,這些長得像豺狗又像狼的妖獸,通體焦黑如炭,軀幹卻像是撕去了蒙紙的燈籠一般,全然中空。說是中空其實也不大正確,因為在這些妖獸的胸腔與腹腔之間,充斥著熾紅的火焰。不僅如此,就連它們光禿禿無一根獸毛的尾部和看上去只剩下焦黑骨骼的頭顱,也都被一團團跳動不停的火焰所充斥著。
就在它們小心謹慎地朝著面前的人形火堆更逼近了幾步後,那團人形火堆上燃著的火焰猛然一抖,而後猛地沿著左老翁的身形朝下而退!
火舌一退再退,露出了老人那張乾瘦無奇的面容,竟是絲毫沒有燒傷痕跡,甚至他身上那件青白長衣都絲毫無損。而在老人身周,隱隱有一股清氣流轉,火焰被這股清氣催逼,直落於地,展成一道火環!
左老翁還是一手橫在胸前的模樣,只是中指食指之間,卻是拈起了一枚泛白竹片,竹片之上滿是用硃砂刻畫出蟠曲令符,隱隱透出靈光。
竹符在手,左老翁白眉一挑,語調中卻全是定下心來的決斷:“妖星犯三垣,天下妖異從生,最終卻是自涼州,自武威郡的叛軍而起麼?爾等,並非此世之物,自然也不該留在這個世上”
一語未畢,這群似狼又似豺狗的妖獸已經受驚一般朝後跳去。
大凡妖類,開啟靈智最難,而天生五感靈敏卻是遠勝凡人。左老翁身上靈機宛然,清氣充沛,雖尚不可以仙名之,在它們眼中,卻是難以匹敵的存在。
黑松林間,卻在此刻響起了一聲帶著怒意的咆哮!
咆哮聲中,這些外形像豺狗又像野狼的妖獸似懼似畏地低鳴一聲,隨即將頭一抬,後肢如人而立,猛地朝前一撲。
妖獸縱然善於跳躍,這一撲也不能前移多少距離。然而隨著它們這整齊劃一的動作,那看似只剩下焦黑頭骨的獸顱,竟是脫離了軀幹,直取左老翁而來!
獸頭燃火,恰變成一團團火球,就這麼向著左老翁砸過來。燃燒的獸頭帶起了高熱的旋風,將地上殘雪捲起在半空,而後又蒸殆盡,只在雪地上留下道道半肘深的溝壑。
方才那一道奇襲而來的火線,真面目便在於此!
面對如此局勢,左老翁神色絲毫不亂,足下一頓,頓時拔地而起二丈多高。隨著他騰起在半空中,那燃燒著的獸頭紛紛落空。可憐山間古松卻是甫遭大劫,一片爆響聲中,木屑紛飛,委頓於地
轉眼再看那些無頭的妖獸,卻是將身一挺,又在頸子上生出一個燃燒的頭顱來。
左老翁指上拈著竹符,卻是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爾輩純以火中戾氣而生,卻非是天生地養的活物,施法之人,也堪稱是術法一道中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了,奈何卻不走正道?”
他正感慨間,這群通體燃著火焰的妖獸怒嚎一聲,猛地將頭朝前一甩,又是十餘火球直衝而來!
左老翁身形一轉,手中竹符被拇指一撥,卻像是瞬間在竹符表面揭出了數層竹皮一般,原本只得一枚厚背竹符,竟是變成了一疊薄如竹葉的朱篆靈符。掌中竹符展開如扇,左老翁手一揮,掌中竹符化為道道白光,散為漫天光箭,散手而出!
道道竹符落處,正是那些無頭妖獸的頸腔。竹符與妖獸的外骨骼一觸,隨即生根,竹根攀衍處,正好將妖獸頸腔封得固若金湯。
頸子上有符咒封固,那些妖獸原本還想要從腹腔燃燒的火焰中再生出一個新頭來,卻是絲毫不能衝破竹符封印!
這一手散符封妖之術,使得舉重若輕,竟是絲毫沒有煙火之氣,就連黑松林中都傳來了一聲誠心實意的讚美:“真是一手非常漂亮的邪法!”
左老翁不待那隱身幕後的人物再有什麼動作,雙手一合,右手劍指向天,右腳猛地朝下一頓:“一應六天逆氣不正妖鬼,破!”
隨著他“破”字出口,竹符之上靈文應聲光華大作,那十餘妖獸同時慘嚎出聲,爆成了一團火星,隨風而散!
而地面之上,卻是留下了無數細碎血晶,隱帶邪氛!
左老翁對這樣的場面絲毫不顯驚亂,將手朝前一招,喝道:“諸魔束手,兇穢消散,一應妖異,皆當散去。”
隨著他一招手,散落於地的竹符應聲而起,化為一道卷地罡風,直入黑松林間!
罡風入林,阻路古松頓時倒偃於地,露出了松林掩映間驅遣妖物者的真身。
立在左老翁面前的,是一頭高有二丈的青面巨怪,通體都是青灰色。然而仔細看去,那巨怪周身都是極為粗大的針腳印子,竟是由無數亡者屍骸拼湊而成的一具巨型殭屍。
那殭屍通身的青灰色,也並非是正常的屍體後的色澤,而是用外丹藥物如曾青、砒石之類施加防腐效果後才顯露出的色彩。
左老翁盯著坐在這頭巨型殭屍肩上的人,沉聲道:“如此荼毒生靈,造作妖物,大犯天地之忌,必不免於天誅。足下修為到如今地步,誠屬不易,何苦如此?”
坐在殭屍肩上的那人,一頭棕黃微微帶卷的長,膚色蒼白,雙頰上卻透出了不健康的豔紅色,看上去就像是肺癆晚期的病人一般。這個男人身穿一件色彩斑斕的緊身衣,領子上更是帶著一圈疊出褶皺的領子,腰間懸著一柄充滿胡風的長劍,怎麼看,都不像是涼州本地人。
而這個胡人,口中說的也是些意義不明的廢話:“這個墮落又愚昧的世界啊,怎麼就讓我來負責後續工作了呢?雖然我和那些人信仰的是同一位至高無上的存在沒錯,但是他們信奉的,是經過某個僭稱先知的傢伙篡改的真理。不不不,真理一旦被篡改了那就稱不上是真理,唯一可以讚賞的,也就是他們對於那唯一的主還有虔誠的信仰而已。至於你嘛”
他將目光落到了左老翁身上:“背棄了那唯一救贖之道,放棄了那唯一父親的賞賜,沒有聆聽到那唯一可以拯救人類的福音的老東西。生命只在福音之中,不在別的地方。你們這些崇拜偶像、試圖用有限的人類的智慧去體悟唯一真理的罪人,真是我見過的最可笑可悲的人。聽好了,唯一的永生只在於天父的國度,而不在於你們妄想透過巫術和交流惡魔獲取的東西,可悲的老傢伙,願你早日在候審所中懺悔吧!”
說著這些讓人不明所以的怪話,這個胡人在巨屍的身上站起身,抽出了腰間的長劍:“以眾門徒之主的後繼者、唯一之主眾多僕人的僕人、救主彌賽亞的代表之名義,我,伊貝林男爵,將給與一切崇拜惡魔者以最終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