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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孽龍欲起鐵簡缺 (十九)

一頂玉草織成的夏用朝冠,端端正正地戴在乾隆的頭上。(.cc 棉花糖● ●網``.、ra`n`、en.

朝冠是清宮造辦處的上好手藝,金線為緣,紅紗作裡,帽簷上的金佛、金舍林、東珠都是宮中最好的一批。

朝冠頂上那顆珍珠有寸許大,形如葫蘆,是乾隆年輕時候泛舟御園偶然得到的,向來被他視為祥瑞之兆而鑲在這頂大朝所用的朝冠上,輕易不肯戴出來。

此刻的乾隆雖然已經是七十許人,倒是少見什麼老態,那一點身為雄主的儼然氣度尚在,可是臉上的皺紋卻是多了好幾層——彷彿一夜之間,那些被保養而掩蓋掉的流逝歲月,轉眼間就回到了他的身上!

就連他主持大朝會才穿的明黃朝服,此刻都有些晃晃蕩蕩地撐不住架子。只有朝服上那些五爪的金龍,五色雲包裹的十二章紋,依然燦然如金,展示著皇家的威嚴。

沒錯,在大清刑部用來鎖拿欽犯的囚車裡面,展示著大清皇帝的威嚴。

一天一夜間,整個燕京城沸騰、擾攘,除了被魏野封鎖的紫禁城中,好歹沒有出什麼大亂子之外,圓明園、鐵帽子親王府、六部大堂、都察院、大理寺、九門提督署、順天府,沒有一處不是血滿堂前!這樣的一片大混亂中,儘管金錢幫中人全力彈壓接管,鬧出的紕漏也依然不算小,竟是演出了一幕幕的悲喜劇。

圓明園裡早已經亂成一團,魏野也沒有功夫關注這座號稱萬園之園的皇家園林鬧了什麼么蛾子。 [天火大道]等到各處城門、要害衙門都已經控制在手,圓明園裡伴駕的一眾妃嬪、貴人,吞金跳湖的已經有了一多半,追隨主子於地下的太監宮娥就更是不計其數。圓明園中那片號稱福海的大湖中,不知多少屍載沉載浮!

那些親王府、郡王府、貝勒府裡不用說,當家的王爺們帶著家奴衝殺不出去後,將老婆孩子統統砍死,而後在王府正殿上懸樑的也不止一位了。只是此情此景,倒是讓人想起當年李自成進北京後,那位煤山上吊的崇禎皇帝。

內城的滿洲大臣府邸上,似這樣的勇士也有不少,不少人家還是由家中的姑奶奶領頭,掄著大掃帚就朝外衝。九龍堂的易吉,自覺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名宿,不想和婦人家一般見識,結果就被幾個滿洲姑奶奶撓了一個滿臉花。

更多的王公高官府邸裡,那些平日裡仗著主子勢力收門包、拿孝敬的包衣阿哈們,倒是收起了一貫的恭順嘴臉。只卷些細軟金銀從後門溜的,還算是有幾分良心,將奶奶太太與少爺姑娘們捆了獻給“天軍”的,都算得上知禮守法了。

更多的人,乾脆就在老爺家裡放起了火,姧婬起“主子”們了。

魏野草草用玄霜青女真符封禁了紫禁城中那些沒頭蒼蠅一般亂竄的太監與宮女,從這座被五方烈火陣封鎖的皇宮中退出來,就正好趕上兩樁這樣的案子——

劉墉府裡的家僕拒不開門投降,點火燒房,男女老幼,懸樑跳井,就這麼一門死絕。他們死便死吧,慕容鵡也好,魏野也罷,吃撐了都不會去攔著,但是這放火燒房的自盡方式,實在是給人添了無窮的麻煩。若不是有魏野這個玩火的行家在,這座燕京城,早就化作了一片火海!

而紀昀府上倒不似劉羅鍋子家那般神經質地尋死覓活,只是紀昀家中養著的一群妾侍,就差點便宜了旁人。要不是慕容鵡麾下的人馬來得及時,只怕紀曉嵐也要換了一頂綠呢帽子了。

不論是龍子鳳孫,還是達官顯貴,這一場如天傾一般的變故中,固然是被衝得暈頭轉向,只能匆匆地選擇了“臨危一死報國恩”,京城的平頭百姓,也同樣被這場大亂弄得懵了,弄得傻了,弄得瘋了。

本分老實些的人家,還知道用破鹹菜缸裝上石塊磚頭頂住門,那些遊手好閒的無賴、心有鬱氣的力巴,雖然身處在這個世道的最下面,但對於變亂的到來,他們反應比誰都快!

等到慕容鵡的人馬接管了六部衙門、強攻下九門提督署時,散兵、敗卒與外城的無賴子弟早已匯成了一股更大的洪流!

一百多年的鬱氣凝結,只在雍正年間稍稍平復些許,隨後又被好大喜功的乾隆挑動起來。乾隆盛世的人肉筵席越富麗,民間貧富兩極分化愈烈,只是乾隆以他的帝王心術、酷烈手段,強壓著這股鬱郁之氣不得爆,又有一群精明幹練的所謂“名臣”四處替他搶險救火,才堪堪維持住了這個局面。

但是這麼一蓬潑了油的乾柴,只遇見了一粒火星,爆出來的能量,就讓人駭得瞠目結舌!

商鋪被砸開,深宅大院被砸開,走避不及的人,要麼就被砍倒在自己宅子裡,要麼就被拖到大街上。銀錢布匹、箱籠物件,就這麼被一件件搶、砸、燒!

如果說魏野與慕容鵡所策劃的,乃是最有技術含量的斬行動,那麼這種無意識的群體暴動,造成的傷害就更大!

起初還有些腦筋不清楚的人物,朝著前門大街衝擊,但是鎮守此處的人馬,早從混日子的京營兵丁換成道海宗源的門人。

對於這樣的暴亂景象,這些魏野嫡系的人馬可是最為熟悉,二話不說,先是一輪六甲箭配洞陽劍祝攢射,頓時就在前門堆起了小山一般的屍,還不帶留全屍的!

如此霹靂手段,轉眼間就將這場大亂壓下了一多半。然而當魏野除了紫禁城後,還是狠狠地賞了他們一頓臭罵:“你們一個個放出去,都是以一敵百的人物,這些雞零狗碎的烏合之眾,至於要你們這麼多人擺出陣勢來個死守的模樣嗎?去,打起道海宗源的大旗,都給我到外城平亂去!一個人不能趕著幾百個暴徒跑,回去一概免職,好好地再體會一下當初跟著我掃蕩羌賊是什麼感覺!”

被魏野臭罵著,這些道兵也是將魏野麾下那股子驕兵悍將的氣質激出來,一個個嗷嗷叫著就領命而去。

而在京城老少日後的閒談中,說起這一日,給他們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些鬧事的暴徒在前面抱頭鼠竄,而後面騎著馬追亡逐北的道官們,甚至連法劍都懶得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