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莫將軍的事,說來話長。簡而言之,就是戲班書檯上那故事裡說的,家僕看上了主家的小姐,但因被看不起出身,怒而奮發。可惜等他混出個名堂,心上的女人已經嫁作人婦了。
就是不知道是誰如斯“好心”地給燕北送了個信兒,本來這莫瑋都放棄了,想著在當地隨便娶一個媳婦得了,結果聽說魏嘉音婚後非但並不幸福,反倒過得“極度抑鬱”,他心思便又活了起來。
現實比美夢要殘酷得多,魏嘉音看不上他。若不是因為他出人頭地,在他被亂棍打出去魏家之後,恐怕終其一生也不會記起這麼一號人物的。
王元昭想知道這其中真相併不太難。往來南北的書信於驛站均有備案記錄。他若是想不到是有人送信倒罷了。可若是想到,叫人把卷宗翻出來看一眼,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從去年年底時算起,王元暄便往邊關“好友”那兒送了數次書信,收信人正是這姓莫的。書信的內容王元昭自然不得而知,但也不妨礙叫他推測一下猜個七八不離十了。
王元昭於是有意叫王元暄去北地“好好歷練”一二。
王元昭書寫這道聖旨的時候,林茜檀便端著一疊文書剛剛好側立在那兒,見狀不由調侃:“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就是死了也不能怪誰,只能說自己學藝不精。”
王元昭手上不停,聞言笑道:“就是這樣。”面上和顏悅色,衣袍齊整,俊美的面容在醺白透光中顯得性感。
他早說過,看在王善雅的面子上,他對王元暄一直頗多忍讓,但如果對方再不識抬舉,非要作妖,他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現在就是他口中所說的那個“時候”了。
陳靖柔就像一把被磨礪許久的好刀,正是技癢的時候。和陰韌打了一場,又實地積攢了許多經驗。叫她與朝中幾個老將一道北上,有老將扶持,不論成敗,於她都有好處。
御書房中自然不止他們兩人。如今大內的總管正是天隆帝時用過的,這位莊公公站在邊上,眼觀鼻,鼻觀心。他早就聽說新帝和楚家少夫人關係匪淺,如今親眼一看,果真如此。
只是,莊公公又有些迷惑。
若說這兩人沒有分毫曖昧,但兩人說話之間分明透漏著一股心靈互通的親暱。
可若說兩人有個什麼逾越又絕對是沒有的,偏偏以他老辣的眼睛,只能從這兩人身上看出彼此尊重,發乎情止乎禮。
林茜檀放下文書,隨即離開。王元昭亦未挽留,公事公辦。
行走行書一職比起林茜檀想象的,要更繁瑣忙碌些,幾日正式上任以來,她三日有兩日裡回了府還要坐在桌案前面書寫整理。也因為一時不適應,而犯過錯誤。
雖是走了後門進入,但直屬上官並沒有因此偏袒開小灶,賞罰分明,才好服人。而這也是林茜檀想要的。
這樣的日子,十分充實。
林茜檀原本以為,魏嘉音會在這事上與她對上。
但也許是因為父親生了病,魏嘉音一時也沒工夫把注意力放在丈夫的身上,轉而更多是每日叫她身邊的人進進出出宮廷,詢問魏充情況。
等著她回過神來,林茜檀已經掌握了自身職位的種種流程,而魏嘉音在女府中安插的遠房親戚也表示實在力卑位微,沒辦法繼續給林茜檀製造麻煩了。
魏充發病發得突然,之前奉為救命仙丹的東西自然起不到什麼作用,反倒延誤了用藥。那日魏充走在路上突然便暈了過去,可是嚇壞了好些的人。
同樣驚訝的,還有給魏充提供了這藥丸的蕭宸。
蕭宸後知後覺地叫了太醫來查驗自己當寶貝似的收藏的藥丸,這不看不要緊,太醫看後告訴蕭宸那些“神藥”的大致成分,簡直要把蕭宸氣壞了。
這些東西的存在,普天之下也不超過幾個人。知道不止,還能神不知鬼不覺開啟暗鎖把東西給偷龍轉鳳的,除了她知道的那個人,還有誰?
這一日,王元昭去給母親請安,不僅吃了閉門羹,還被蕭宸當眾掃了顏面,潑了一臉的水。
王元昭受了生母羞辱,卻並不動怒,反倒更加恭恭敬敬。只是唇角多了一絲諷刺之意。
凌霄也注意到,他五官眉宇之間越發剛硬起來。
凌霄看著王元昭神色如常地離開,心中嘆氣,但又不知如何勸說她的主子。
蕭宸以生母自居,根本不怕小兒子對自己如何。卻忘了,就算是親生的父母,子女對他們的親暱也不是平白無故,有額度有底線的。
他們這位“二少爺”,可從來不是什麼愚孝的人。能夠忍住母親這麼多年的偏心,已經仁至義盡。
蕭宸猶還氣怒,凌霄卻明白,只怕從此以後,在她主子面前,王元昭就只是這大周朝的新君,而不是她主子的兒子了。
發生在太后宮中的事,自然沒人敢隨意亂傳的。
凌霄敲打一番,人人閉緊了嘴巴……
不過面對至親之人,王元昭卻不介意拿這來當趣事說上一說。這事,林茜檀知道,王普也知道,王大狗又如何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