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書記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抽著煙,等著江河水的到來。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思考者、猶豫不決,內心充滿了矛盾。他深知,欲想搬倒那個老謀深算、深藏不露的老上級絕非易事。作為副省長,位高權重,素以辦事高效、強勢而皆為眾知。關於這位副省長背後那些鮮為人知的故事,他不是一點兒察覺都沒有,曾經也不止一次地暗示過他。但令人汗浸於背的是,對他心懷不滿、人前憤青的有兩個人都無一例外的消失了。對此,隨書記心裡至今仍有一片兒散不去的陰雲。
李副省長與許書記亦有私交。隨書記能被許書記輕易地調離省委,其緣由不言自明。他對隨書記可謂一向不薄,甚至器重有加。若不然,一個部隊裁下來的團職、轉地方又降一級的幹部憑什麼扶搖直上?還當上了市委書記?這裡誠然也有大隨緣的因素。
隨書記昨晚一夜沒閤眼,到了下半夜才理性地在私情與國運之間作出了抉擇,親自擬草了一份絕密材料。這份材料送至何處?由誰去送?著實讓他煞費了一番心思,最後他鎖定了江河水。
大隨緣的安全已成了他揮之不去的隱憂。她與那個公子的關係早已塵埃落定,李副省長何故至今尚未提及?難道他真的還不知道嗎?時隔都快兩年了,這似乎是不可能的。
一想起小王,他立刻警覺起來。一雙犀利的眼睛開始搜尋屋內所有可疑的東西,包括每一個角落;最後將疑點聚焦在了屁股下面的沙發上,於是起身將沙發掀起。沙發底蒙著一塊完整的粗布,他小心地將一個腿角處的一塊透明膠紙撕開,在一個用刀子割開的布縫裡摸出了一個微型QTQ。看著手中的QTQ,他冷然一笑,覺得過往的確是想得太多了,凝思片刻後又將其放了回去。
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一聽那節奏便知是江河水到了。他迅速地將沙發歸於原樣,然後開啟了門。
江河水剛進門便急著問:“書記這麼急著叫我來,有啥急事兒?”小王緊隨其後,按規定他不能進來,把門拉上便出去了。
當房門被關上的同時,隨書記用食指在唇前晃了晃,然後指指沙發下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江河水當即便領悟了,並且從隨書記凝重的臉上也神會到了事件的嚴重性。
隨書記為他倒了杯開水,“小隨緣還好吧?公司籌備的怎麼樣啦?”
“好,一切都挺順利。”
“你那個弟弟很能幹,想法也很前沿哪。說真的,對你兄弟倆的將來我很看好。怎麼樣?我能入上一股嗎?”隨書記邊說邊向他眨巴兩下眼睛。
“我沒問題呀,可組織有規定,你只要不怕就行。”江河水從未像現在這樣逢場做過戲。
“只要你沒問題就好辦。哎呀,有些話不便在這兒說。咱們就去‘黑天鵝’吧?那兒不錯,離這兒也不遠。”隨書記把黑天鵝三個字說的特清晰,把那份材料塞進了江河水的大衣袋裡。
江河水佯裝客氣一番。
兩人出了市府大院便打了輛車,沒去所謂的‘黑天鵝’,而是走進了隔著馬路、‘黑天鵝’對面的另一家東北菜館——‘黑土地’,在二樓找了個包間坐了下來。
一路上兩人啥也沒說,“這事兒挺邪乎啊?咋的?還給你安上QTQ啦?”江河水邊問邊脫大衣,順手又從大衣裡都掏出了那封信。
隨書記也把大衣脫了下來,“啥也別說了,你現在仔細把這份材料看一遍。我來點菜。”他把窗簾微微拉開一條縫,對面的“黑天鵝”盡收眼底。
江河水認真仔細地看完材料,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事兒忒嚴重,整不好可得驚天動地啊!”
“沒錯。不過這件事只限於你我之間和另外一個人。你馬上去趟北京,到中紀委去找這個人,只要把材料交給他就算大功告成了。”隨書記說話間,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黑天鵝”。
“我擔心你的安全,這人可靠嗎?”
“謝謝你的擔心。”隨書記笑了笑,“你放心,此人曾經暗查過李副省長,終因證據不足就中止了。他的詳細住址和有關資訊都材料的最後一頁上。”
“我都記下了。”江河水將信封揣好,“我離職都快一年了,總覺得有點兒名不正、言不順似的。”
“這正是我想到你的最好理由——哎,你看那是誰?”隨書記朝窗外呶呶嘴。
“是小王?”江河水撩開窗簾就認了出來,“這小子鬼鬼祟祟的。”
隨書記盯著小王的一舉一動,“半個小時前,我才確認他就是我身邊的眼線,QTQ也是他安的。”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喂?小王啊,半小時後你把車開到黑天鵝來,我有急事出去一趟。”
稍傾,只見剛才走進黑天鵝的小王又匆忙走了出來,疾步朝他來時的方向走去。
江河水十分敬佩地看著這位過往的偵察連長。
隨書記會意地微笑著,“這都是迫不得已啊。李副省長這個人陰險狡猾,關係如織,通吃黑白兩道,不知讓多少人不明不白的消失了。所以,你我都必須多加小心才是。我現在把這小子看住,你就不會有什麼意外了。”他又將另一個事先準備好的、鼓鼓的信封交給江河水,“這裡有一張今晚九點鐘的火車票,兩千元錢先用著,回來後多退少補吧。”
兩人沒喝酒。隨書記吃了飯,又囑咐了幾句就先走開了。
江河水開啟信封,確認了那張火車票後,就將信封揣進了大衣內的兜裡。然後一直凝視著窗外的那個“黑天鵝”……
隨書記掐著表走到了“黑天鵝”。小王也準時把車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