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後蜀皇城被攻破時,沈筠跟著人群逃到宮門口,卻被一隊偽朝兵士攔了回去,關在掖廷,沒過幾天,便又都被拉到偽朝都城,分送掖廷和教坊司。
儘管她哭得面目浮腫,又兼數日未曾梳洗,蓬頭垢面。卻還是被歸到“稍有姿色”的那一類,因此直接被扔進了教坊司,彼時,向嫫嫫捏著她的下巴嘆道:“乖乖,都說這蜀中出美人,便是像這剛從灰堆裡刨出來一般的,看著也還是水靈靈,嬌怯怯。”說完,便又問她是什麼姓名,年齡幾何,沈筠經此變故,精神不免委頓,只渾渾噩噩答道:“沈筠,十三”。
那嫫嫫便隨手在冊子上記下:沈雲,年十三。又吩咐人帶她下去梳洗,待洗乾淨了一瞧,倒像發現了寶藏一般,當即便領了她到花魁娘子杜月兒處,讓她好好調教。
彼時杜月兒睨著伏跪在地上的沈筠道:“叫什麼。”
沈筠梳洗過後,人倒是清醒了些,想了想,便對她稽首道:“請娘子賜名。”
杜月兒聽了倒是一愣,繼而想到她是後蜀宮中出來的人,如此懂規矩也不是奇事,看了看窗外紛飛的大雪,隨口道:“那就叫雪兒吧。”
沈筠也不言語,只是再對她磕了個頭。
那杜月兒看她乖覺,想了想,便又問她:“會彈琵琶嗎?”
沈筠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她便又問:“那會跳舞嗎?”
沈筠又搖了搖頭。
她不禁嘆了口氣,:“那唱曲子呢?會嗎?”
沈筠還是搖頭。
杜月兒見了,不禁翻了個白眼。一旁的嫫嫫見了,冷笑道:“哎呦我說月兒,她要是什麼都會,還讓你調教個什麼。”說著,自去將那冊子開啟將上面的“沈雲”二字用朱墨圈了,又在那下面添了個“雪兒”。
月兒聽了她的話,心想倒也是。便對沈筠道:“聽你說話細聲細氣的,唱曲子想必是不成的,就不要在這項上浪費功夫了,從明天起,早晨來我這兒學一個時辰琵琶,其餘的時候,就跟著別的女孩兒去練功房練舞吧。”
到了第二日,沈筠早早到杜月兒房門外等著,等了許久,聽她在裡面咳了幾聲,便敲門進去,照著從前家中的小丫鬟侍奉自己那般,先侍奉她梳洗完畢,吃過朝食,才默默將琵琶抱到她面前,請她賜教。
那杜月兒便道:“知道它為什麼叫琵琶嗎?”
沈筠想了想,答道:“推手前曰批,引手卻曰把,象其鼓時,因以為名也。”
杜月兒眉毛一挑,“你讀過書?”
沈筠老老實實答道:“讀過。”
杜月兒繼續問道:“那你都讀過哪些書?”
沈筠心道,我哪記得了那許多,因而答道:“就是胡亂讀了幾本。”
杜月兒不以為意地“哦”了聲,便又清了清嗓子,開始一本正經地教授起她琵琶技法來,待講完了幾個基本指法,就將琵琶遞給她道:“好了,一次說太多,恐你也記不住,先試試吧。”
沈筠接過來,卻沒有立刻彈奏,而是問她:“琵琶是怎麼調音的?”
杜月兒愣了一下,才道:“你轉轉上面的橫軸。”
沈筠便試著微微轉了幾下軸,又輕輕撥了幾下弦,如此反覆幾次,才道:“這下好了,方才商音有些不準。”
杜月兒瞪大眼睛道:“你不是不會嗎?”
沈筠淡淡一笑,“我只會彈琴,不會彈琵琶。”
杜月兒“哦”了一聲,接著便道:“那你...試試?”
沈筠想了想,便模仿著杜月兒方才的樣子,把她才彈的曲子又彈了一遍,中途雖略有卡頓,也有錯音,但基本還算成曲成調,杜月兒歪著頭看她半晌,嘆了一口氣,便把其餘的指法及注意事項一併給她說了,之後不到一個時辰,沈筠便能將那曲子完整彈出。杜月兒想了想,對先前那個使喚丫頭道:“去跟向嫫嫫說,可以給咱們雪兒小娘子置辦把琵琶了。”
說著,又讓她彈了幾遍,糾正了她一些錯漏,便揮揮手讓她練舞去了。
沈筠鬆了口氣,好在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