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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芳心暗許

不過如今,自己是真的有些捨不得她了,起初覺得她長得像阿嫚,所以忍不住想對她好,可近來卻越看越覺得不像了,也不知是個什麼緣故。

其實今晨眾人來定省之時,靜宜已將沈筠單獨留下談過話了,談話內容與對蕭琮所說大致相同,沈筠也是個聰明人,自然清楚她的意思,只是她此時心境已有不同,自然希望與他日日耳鬢廝磨,卻也十分明白靜宜所言皆是為了東宮中的安定,同時也是真心實意為她好,心中便不得不開始盤算,該如何勸得動蕭琮,又不傷彼此間的情分,可想來想去,也沒想到什麼合適的說辭。

那可是自己的男人,她怎麼捨得拱手相讓呢。

但該說的話總要說,這日沈筠服侍蕭琮用完早膳,便期期艾艾道:“殿下,妾近日讀書,有個典故想不起來了,想請殿下賜教。”

蕭琮眉毛一挑,她還有想不起來的典故,這倒是稀罕事。

“哦?說來聽聽。”他說著,就拉著她的手到熏籠旁坐了。

“妾讀史書,看到前朝有位皇帝想要撤銷藩鎮,結果操之過急,反受其害,忽然想到似乎是武帝時期,曾有過類似的政令,很好地解決了藩王割據的狀態,一時想不起來推行的是個什麼法令,殿下可記得?”

蕭琮聽了,微笑著耐心講解道:“哦,你說的是主父偃向武帝上書建議的推恩令,在此之前,各藩王所轄國土只由其世子繼承,此令改為其世子繼承一半國土,其餘國土則由世子以外的其他兒子平均繼承,因此又叫‘雨露均霑法’...”

他說到此處,忽然停住,又見她正幽幽地把自己望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下不知為何忽然躥出三分火來,“哼,我看你不是想不起來,而是記得太清楚了。”說著,就甩開她的手,拂袖而去。

沈筠望著他憤然離去的背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道這下好了,裡外不是人了。

蕭琮這一去,便許多日子沒有再回來,他自己也不知道心裡總窩著團什麼邪火,就算到了別的姬妾處,也是看什麼都不順眼,連著發了好幾場脾氣,雖說他即便發脾氣也很有節制,可大家都不是傻子,誰還敢往上湊,因而都來跟靜宜訴苦,靜宜聽了也是無奈,這日趁著沈筠來定省,就又把她留下了。

她也不拐彎抹角,摒退了左右就直接問:“你是怎麼跟殿下說的?”

沈筠愣了愣,“說什麼?”

“孤讓你勸勸殿下,也常去別的娘娘那裡走動走動,你是怎麼勸的?”

沈筠便老老實實把推恩令那一節說了。

靜宜聽了苦笑著嘆道:“罷了,也不怪你。”言畢想了想又道,“這樣吧,你找個機會哄哄殿下,免得他一天到晚鬧脾氣,弄得大家都不安寧。”

沈筠只得諾諾稱是,心中卻更加鬱悶,不由得腹誹道:行,你們都是爺,就我一個是沒臉的,你們說讓我勸他我就勸,說讓我哄我就哄?我偏不哄,來吃了我呀。她這麼想著,從靜宜寢殿出來後,尋了個由頭將落英先支了回去,自己到園子裡亂逛生悶氣,卻不想冤家路窄,碰上了趙悅,彼時她已知道趙悅就是趙達家的千金,更是打心眼兒裡不想理她,面上雖做足了禮數,態度卻十分生硬,旁邊的驪姬立刻揪住不放,非說她對太子良娣不恭敬,那趙悅本就對她不滿,再加上有了之前的“金絲雀事件”,此刻聽了驪姬的挑唆,更是恨得牙癢癢,立刻沉下臉道:“縵姬,不要以為殿下寵著你,你就可以目無尊上了。”

驪姬則在一旁譏諷道:“縵娘子也有十多天沒見上殿下了吧,怎的還如此囂張,一點也不知收斂,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呢,充其量也就是個替代品,這殿下要寵的也不是你呀。”

往常被人如此奚落,沈筠都不覺得有什麼,可今日一則對面站的是趙悅,二則驪姬的話句句扎心,每一刀又正中她的痛處,她也是忍無可忍,冷笑一聲開口懟道:“都是別人的小老婆,也不知道在嘚瑟個什麼勁兒,況且妾好歹還能替代點什麼,不像有些人,只是白白浪費東宮的糧食。”

此言一出,氣得驪姬直跳腳,指這她“你你你”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倒是趙悅將她拉到一邊,厲聲道:“縵姬目無尊上,言語刻薄,是吾沒有好好教導之過,今日就罰你在這兒跪上兩個時辰,靜思己過。”說完支了身邊一個小丫鬟把她看著,還道不跪足兩個時辰不能讓她起來,說完就與驪姬拂袖而去。那小丫鬟也是真的盡忠職守,愣是一刻鐘也沒錯眼,一副定要守著她將那兩個時辰跪完的樣子。

沈筠倒是越跪越冷靜,心裡也生出些懊悔,常言道,好漢不吃眼前虧,自己何苦逞這一時的口舌之快,這下可好,人家也沒見少二兩肉,自己卻要在瑟瑟秋風中跪在冷冰冰的地上,真是自作自受。

卻說落英回到竹舍,左等右等不見沈筠回來,忙到園中來尋,待尋到她時,她剛在地上跪了半個時辰,她瞧著她的臉色,再跪下去怕是不好,便央告了那小丫鬟一陣,誰料她卻油鹽不進。偏偏沈筠還賭著口氣一言不發,把她急得沒法,忽然想到太子妃一向寬仁,去求求她說不定還有用,於是跑到靜宜的寢殿,一見她就連滾帶爬地撲到她面前哭告道:“殿下,救救我們娘子吧。”倒把靜宜唬了一跳,忙問她是怎麼回事,落英便三兩句把前因後果交代了,靜宜聽了嘆道,“你說你們娘子平日說話都那麼謹慎,怎麼偏偏今日這樣衝動,罷了,玉露,你跟著去看看,等把縵娘子送回竹舍,再親自去趙良娣那裡回個話,就說孤說的,小懲大誡就行了,別鬧得宮裡不安寧。”

到了夜間,蕭琮仍到她這邊歇宿,她想了想,便把白天的事對他說了,他乍一聽也是十分緊張地問,“那她現在如何了?”靜宜忙安撫他道:“妾遣人去問過了,就是受了點涼,其它沒什麼,倒是殿下,何苦跟她慪氣呢。”

蕭琮聽了,冷笑一聲道:“我跟她慪什麼氣,她不是要當個賢惠人,忙著叫我雨露均霑嗎,結果呢,別人也未見得領她的情,不照樣說讓她跪就讓她跪嗎。”

靜宜聽了嘆道:“殿下何苦說這樣的話,說到底,她也難。”她說著,自己的眼圈也紅了,“誰願意把自己的枕邊人拱手相讓呢?還不都是為了給殿下留個清淨。”

蕭琮見她如此,心中忽然生出許多愧疚,當夜便對她百般憐愛,到了第二天,等忙完了事,躊躇一陣,還是奔竹舍來了。

他匆匆而來,也不讓人通傳,一進院門就看到沈筠正坐在廊下捧著杯茶發呆,見他來了,先是一愣,隨即撐起身子過來給他行禮,他見她腳步虛浮,趕忙快走幾步過來,將她扶住,沉聲道:“受了涼不好好在屋中待著,還跑出來吹冷風。”

沈筠多日不見他,又聽了他這句話,心中便只剩下委屈,然而人家東宮都先放下身段給出臺階了,自己也不好再彆彆扭扭的,然而她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就垂著頭不言語。

倒是蕭琮,本來覺得自己挺冤枉,但見了她這副樣子,終究不忍,便攬著她進到屋中,二人沉默著坐了一會兒,蕭琮氣悶道:“縵娘子,賞口水喝吧。”

一句話倒把沈筠逗得笑了,幽幽道:“水沒有,只有茉莉茶。”

蕭琮便也笑了:“那更好,解清座火,平肝解鬱。”

於是兩人就此言歸於好,日子恢復如常,不過既有了這場風波,蕭琮便也還是三五日才來一趟,一則為了宮中安定,二來深秋過後,也確是他一年中最忙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