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筠被封了奉儀,驪姬心中便很不了然,卻也不敢再主動招惹她了,
不過,最讓驪姬覺得奇怪的,是趙悅竟然也突然改變了態度,不僅不再招惹沈筠,還常勸她也把心放寬些,這讓她好生鬱悶,卻也無可奈何。
然而這日她在園中閒逛時,卻偶然聽到了兩個小宮婢的閒聊。
一個說:“方才我見竹捨出去兩個鴻臚寺打扮的人,又是殿下派來給沈奉儀送東西的吧?”
另一個“嗤”一聲笑了:“什麼呀,那就是沈奉儀和我們郡君,那兩套冠服還是我親自去幫郡君取回來的呢。”
“啊?她們...她們穿成那樣是要做什麼去?”
“哎呀你小聲點兒,小心被人聽見了。還能做什麼去,自然是上太極殿見世面去咯。”
“啊?這兩個人膽子也太大了吧。就不怕被逮住嗎?”
“嗨,逮住又怎麼樣,也不看看東宮對咱們郡君和沈奉儀有多愛重,憑它什麼事,還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小宮婢正得意洋洋地說著,驪姬卻冷不丁躥到她眼前,不由分說拖著她就往太子妃處去了,彼時趙悅和劉氏正好都在那裡,聽完驪姬和小宮婢的敘述,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都道了聲“我的天吶”。尤其是趙悅,成婚前也是個好動的,別的女孩子沒幹過的調皮事她全都幹過,此時暗暗想道,,這沈曠家養出來的女孩兒,果然不是凡品,很有我當年的風範嘛,倒也對她產生了幾分好感。
卻說李靜宜,聽完這些話,真是哭笑不得,心道靈犀年紀尚輕,折騰折騰也還情有可原,你沈奉儀也老大不小了,平時也都是端莊持重的樣子,怎麼還跟著個小姑娘胡鬧,於是當即領了眾人到竹舍來,先問過落英和芷蘿,見她們一臉茫然確是不知情的樣子,便暫不論處,只沉著臉坐在屋中等那兩人回來。
沈筠和靈犀一回來,自然就被抓了個正著,靜宜一看她倆那身打扮,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看看你們兩個的樣子,成何體統,還不快去把衣服都換了。”
她倆趕緊進到內室換衣服,靈犀很快換回來時穿的衣裙出去跪在靜宜面前,抱著她的的大腿求饒,沈筠則自覺地取了套素服換了,又將頭髮打散,只用根髮帶系起一半,自脫了鞋襪,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到廊下長跪著聽訓。
靜宜狠狠訓斥了她們一透過後,靈犀便搖著她的手,涕淚橫流:“靜宜嫂嫂,都是我不好,你罰我就行了,饒了卿卿吧,她身子一向不好,這會兒又下了這麼大的雪,再這麼跪下去,受不住的。”
靜宜看了一眼已凍得瑟瑟發抖的沈筠,心道我也想饒了她,但這次是你們自己端端地撞了上次來,人贓並獲,這麼多人看著,我若賞罰不分明,今後還如何服眾呢。可又見沈筠的樣子實在有些可憐,想著萬一真把她折騰壞了,東宮那邊又是一場事故,因此對玉露使了個眼色,玉露便默默招來兩個內侍,搬來一隻大炭盆放到兩人中間,靜宜便道:“你們就先這麼跪著吧,等東宮回來再自己去他面前請罪。”
幸而蕭琮很快回來,三下五除二地宣佈了處置方案把這些人都弄走,又是讓人打熱水給她泡腳,又是給她連灌了幾大碗薑湯,最後還摟著她捂了一整晚,沈筠這才沒有像上次那樣發高熱,但還是犯了咳疾,一直折騰到上元節才痊癒,他想著自己從除夕開始就一直在皇宮中伴駕,已十多天沒陪過她,又想起有一年去學士府參加詩會,曾在他院外看到一株老梅甚是動人,此時想必開得正好,領完宮宴可以接她去看看,順便逛逛燈市,最後還能把生辰沒看過癮的焰火也給她補上。
他安排得倒是挺好,而且還意外的吃了一頓霸王餐,訂下了個幹孫子,不想回來的時候竟然遭遇了刺殺。
蕭琮當時面上雖鎮定自若,心裡卻沒底,因為這次出來帶的人太少,平日都還好,自己多少會兩下子,在聞安的護衛下脫身應該還是沒問題,但今日帶著沈筠就很難說了,唉,也只能儘量保全她吧。他這麼想著,本能地將她藏在身後,誰知這個傻姑娘竟然自己跳了起來,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按住了,被那鋼刀扎一下是好玩兒的嗎?最可氣的是,她竟然還跟自己講起什麼“馮媛擋熊”的典故來,他登時就火了,我要你給我擋熊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也別想好好活了,擋什麼熊。
所以事後聞安有些猶疑地問他,會不會是沈筠向誰透露了他的行蹤時,他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聞安見了,還是不甘心地追問了一句:“殿下就那麼信任她嗎?”
蕭琮沉默了一會兒,把當時車內的情況跟他說了,又道:“在那種情況下,她所做的應該都是本能的反應吧。”
聞安卻憂心忡忡地道:“殿下,恕末將多嘴一句,人的反應是可以訓練出來的,況且這晉陽君的居心,路人皆知,平白無故地將她送給殿下,難道是為了讓她關鍵時刻給殿下擋熊的?”
蕭琮聽了笑道:“子詹啊,要不說你真該找個小娘子好好談談情說說愛呢。”
聞安紅了臉道:“殿下怎麼突然又說到末將頭上來了。”
蕭琮搖搖頭,盯著書房的天花板道:“不談情說愛,你又怎麼能明白,什麼是恩愛兩不疑呢?”
一句話說得聞安心中震盪不已,卻聽蕭琮又打趣他道:“這俗話說,吃人嘴軟,你怎麼吃了別人的餛飩,還老在背後說別人的是非?”
聞安臉漲得更紅了,想了想又問道:“如果不是沈奉儀的話,又會是誰呢?”
蕭琮嘆了口氣道:“東宮裡可能有暗樁,宮外面也可能有暗哨,況且當時肯定也不止一個人看到她被高啟年帶出宮,便是誰無意間說一句走漏了訊息,也不是沒有可能。”
聞安陷入沉思,喃喃道:“如果有暗樁,那個人會是誰呢?”
蕭琮苦笑一聲,“那哪兒知道,東宮裡那麼多人,本宮又不是神仙。”
“那殿下遇刺的事...”
“人家怎麼可能還給你留下什麼證據,沒有證據,鬧一場也無用,還是不提了吧。”
“是。”
東宮裡看到沈筠跟著高啟年出宮去的人是不少,但知道他們去哪裡的,就只有落英和培竹,彼時高啟年來接沈筠時,她覺得自己病了那麼些天,氣色定然不大好,便又進去抹了點胭脂,就這一會兒工夫,落英和培竹八卦兮兮地問:“殿下這是要做什麼?還巴巴地讓公公來接奉儀。”
高啟年小聲笑道:“放焰火。”說著就見沈筠出來了,便伸出食指在唇上比了一下,領著沈筠走了。
等他們走了,落英和培竹便相視而笑,過了沒多久,落英又聽到幾聲哨響,無奈地尋了個由頭,往雜物房來了,等在那兒的人問過近來的情況,又道:“那今日呢?”
“今日?今日殿下還沒回來呢。”
“什麼?”
不是一早就說有些不勝酒力,提前離席了嗎?
“是真的,方才高公公來帶了縵娘子走,說是要去放焰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