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的雁門關,烽煙已靖,動盪已平。
雖然舉目看去,仍可見蒼夷,但漫天風雪裡還是煥發了新的生機,一株株胡楊迎風傲雪。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負手走在雪地上,雖然背挺得筆直,可是步履已顯老態。
他身後,一個僕從打扮的後生一手恭敬的拿著一枝紅梅,一手提著一個精美的食盒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不時提醒道:“大人,路滑,當心腳下。”
老者半點主子的架子都沒有,和氣的點頭:“沒事,我不會摔跤的。”
經過一家茶館時,裡來傳來說書聲,老者頗感興趣的駐足傾聽,聽著聽著,不禁露出笑容,只是那笑中帶淚。
說書先生正在講述十年前這裡發生的戰事。
只見那說書先生把手中醒木一拍,慷慨激昂道:“咱們上回這書說到狀元出身的江太君和夏都督為守山河分兩地,一輪明月寄相思。
就在夜深人靜之際,突然殺聲連天,瓦刺頭領親帶著十萬雄兵兵臨城下。
江太君雖然發如雪,英姿卻不減當年,臨危不亂,手一揮,萬箭齊發,頓時那利箭如雨點,又似飛煌直向敵人射去,頓時慘叫聲此起彼伏。”
說書先生講得起勁,聽的人也都聽得津津有味,聽到激動處,大家還不是鼓掌就好,說書先生越發說得起勁。
店小二給眾客官添茶時,冷不防看見站在店外的老者,忙彎腰恭敬道:“大人,進店來坐坐,暖和暖和,喝碗熱茶吧。”
眾人聞言,扭頭看去,一見老者,全都恭敬有加的和他寒暄著。
老者和氣的回應著。
說書先生初來此地,並不識老者,好奇的小聲問一個店小二:“這位老爹是誰,為何眾人對他都如此恭敬?”
年輕的店小二白了他一眼:“虧你講的是江太君和夏督主的話本,卻連江太君的貼身護衛寒山大人也不識!”
“啊!是那個站在馬背上僅憑一人之力頂起千斤頂閘的寒山大人!”說書先生肅然起敬。
十年前那場戰役,夏督主率領大軍乘勝追擊,眼看敵方要放下千斤閘把他們擋在城外。
是寒山縱馬飛馳,趕在千斤閘放下之前,站在馬背上,硬生生把千個閘頂了小片刻,讓大部隊得以順利長驅直入,從此雁西誰人不知大力王?
店小二道:“不是他難道有兩個寒山大人?”
說書先生被懟了也不生氣,就要上去給那個老者問安,那個老者卻已經帶著侍者轉身離開了。
說書先生只得遺憾作罷,目送著他主僕二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漫天風雪裡。
那個老者正是寒山,他一生不曾婚配,守在語卿的身邊給她當貼身侍衛。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年,他因為飢餓偷饅頭被店家打,是語卿把他給救了下來。
那一刻,他看到她有一瞬的失神,世上竟有如此明月之姿的人兒。
心動只在剎那間,那一年他十五,突然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只是她是主,他是奴,他自慚形穢,不敢表白自己的心意,覺得只要能守護在她身邊就很幸福。
雖然他從來沒有對她表明過自己的心意,但她是敏感的,聰慧的,是知道他的心意的。
在她出嫁前特意和他促膝長談,讓他找個合適的女子成個家,以免日後形隻影單太孤獨。
想到這裡,寒山微微一笑,他心裡有她,他怎麼可能孤獨,他不是一個人。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是來守護她的,最終卻被她夫妻守護,一場戰事下來,活下來的卻是他。
“大人,到了。”侍從輕聲提醒道,不無擔心的看著寒山。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雪下得格外早,大人年紀老邁,身上還有舊疾,這麼冷的天他根本就不想讓大人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