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皺了皺眉,知道所謂殍地,就是長年累月無法風乾的屍身,和爛泥融為一體,化成一片沼澤。
換句話說,踏進了藏屍澤,每一步都相當於踩在腐屍上。
虞嫣和安澤奇背後,一直默不作聲的蒙面老者開了口:“十年前,秦氏部落被滅,大海窪竟真的淪為了藏屍澤,再也沒有生靈出現。那條線索竟指出玲瓏就在此地,也不知真假!”
“老伯,何人提供的線索,為什麼遲遲不肯露面?”虞嫣轉向蒙面老者,按族歷,他是虞嫣之下的鬼爪使徒,礙於年紀,虞嫣只肯以長輩稱他。
“這就能見到了!”蒙面老者欣喜地說,“虞嫣,她等你很久了!”
突然,瘴潮霧海之中,泛起一片亮白,如吊起了一盞熾白的天燈,悠悠盪盪地在飄開了大霧,露出一片毛茸茸、虛濛濛的白虹,是一隻白狐狸!
柔細的狐毛,如最華貴的絲緞,狐皮緩緩滑落,露出一個身披狐裘、魅惑眾生的女人,她玉肌閃著無與倫比的光澤,玲瓏胴體半遮半掩、輕輕搖晃,渾身散發妖狐靈姿!
虞嫣忽然記了起來,自己曾在活人祭壇見過這尾天狐,更見過這個女人。
天狐一步步走近了,凝視著虞嫣嫵媚一拜,順從道:“小女子綣嬈,見過夜靈尊主!”
聽到綣嬈以“尊主”稱呼自己,是默同了自己在夜靈族至高無上的地位,虞嫣一怔,一下子猶豫了。
蒙面老者哈哈大笑了幾聲,幫襯著說道:“虞嫣姑娘,你還猶豫什麼,是神蹟選中了你!一旦收回玲瓏殘餘的神蹟,擺脫冥七上神的控制,你就是獨一無二的夜靈族領!我們這些人連同天狐綣嬈,都唯你馬首是瞻!”
虞嫣面容上,閃過一絲冰冷,她不答,淡淡地反問:“老伯,我不能輕易答應做夜靈族的靈尊,你還記得,你曾告誡我夜靈族祖訓麼?”
“嗯!”蒙面老者重重亢了一聲,堅聲道:“夜靈之族,遇虛空族人,殺之!”
虞嫣的臉驀地一白,厲聲道:“那,我不願為夜靈族領!”
蒙面老者身形一顫,罕然大喝:“虞嫣姑娘,做不做夜靈族首領,已經由不得你了!先不論你那為族殉身的考妣,如今你的靈脈,已與神蹟融為一體,若你抗拒,神蹟會尋覓他人,你將被神蹟摧得魂飛魄散!”
老者怒意更烈,激昂道:“更何況,夜靈族歷來有一朝族王一朝使徒的規矩,一旦你有性命之憂,你門下三大使徒也將一併受誅!你想讓我和安澤奇,也賠上性命嗎!”
蒙面老者氣得渾身顫抖,竟一把扯下了掩面的紫綢!
老者帶著哭腔喊道:“我已賠上聖古之名,再無回頭的路了!”
老者的臉暴露在空氣中,這是一張蒼老、熟悉的臉,深陷的眼窩、下垂的腮頰、雪白的鬚髮……
虞嫣和安澤奇驚呆了,不約而同道:“古牧仙師!”
古牧仙師悵然道:“再不要提仙師兩個字,我原本就是夜靈族人,當年,虞嫣以孤兒的身份,被送到了聖古學院,我才設法赴任追隨,如今夜靈復族有望,我只能破釜沉舟,捨棄聖古了!”
那麼一瞬,一張清傲的少年面孔,從虞嫣腦海一閃而過,那個少年在活人祭壇中守護她,在聖古學院中追隨她,在山脈暗道中安慰她......
與那少年的種種,有時遠得像一場空想,又總是像水泡一樣浮現……
虞嫣從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她每每想伸手,又不得不收回。
因那少年說過,他,是虛空族人。
虞嫣蘭睫微顫,握緊了洛神幽戟,低下頭去。
肩上負的,還有他人的性命......
虞嫣落寞地、輕聲地道:“虞嫣,繼任夜靈族領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