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離這些古舊漁船五十步的地方,立著一片高大挺括的宅邸,宅門上刻著“侯門”兩個字。
乍一看,這座宅邸和南塘舊港裡其他建築沒什麼差別,一樣的巍峨古樸,但是,其它宅子都是荒廢的、雜亂的,侯門卻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富有生活的氣息。
眾人隨連決一同走上前,連決敲了敲門上的銅環,片刻,便從裡面傳出了一把蒼老的聲音:“誰啊?”
“打擾了,我們是龍口鏢局的。”連決客客氣氣說道:“你們有一批鏢物到了。”
“哦,這樣啊——”大門遲遲不開,門後那個蒼老的聲音也消失了,得過了一會兒,麻子臉等人都要等急了,門後又傳出了那個蒼老的聲音:“你們找錯了!”
侯門關得嚴嚴實實,半指寬的門縫裡閃著一絲絲的光亮,看來是門裡的人,正把眼睛貼在上面向外窺視。
聽見門裡那個蒼老的聲音說找錯了,一群為了這趟鏢差點喪命的鏢師們立刻炸了鍋,舞臂喝道:“喂!開開門說清楚!”
連決回過頭,冷目一掃,眾人竟噤聲了。
看來,連決用一種殘忍而詭異辦法處決了遮面人,給這些五大三粗的鏢師們,一個極大的震撼。
連決對雷舜雲說道:“舜雲,我問問怎麼回事,你也去附近再打聽打聽,看看是不是我們找錯了人。”
雷舜雲“嗯”了一聲,疾步去了。
連決知道門後的人還沒走,便輕聲說道:“老伯,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龍口鏢局的,聽說貴府和龍口鏢局也常有來往,我們押的這趟鏢,收鏢人寫的是熟客,字面意思來看,我們的確沒有找錯地方。”
“嗨呀,我說你們找錯了,就是找錯了!”門後的那個老伯果然沒走,卻還是不肯開門,叫道:“我們該收什麼,不該收什麼,我們心裡還沒數麼?快走快走!”
“哎——你這老頭,先不說你是不是我們要找的熟客,就衝你經常收龍口鏢局的貨,龍口鏢局也得是你的熟客吧?你把我們關在外面算什麼回事?就算真錯了,你給我們說個明白又咋啦!”麻子臉站上前來,與連珠炮地嚷道。
連決心裡暗笑,門口的老伯聽起來有些謹慎和迂腐,剛才沒讓麻子臉去打聽,就是把他留下唱紅臉。
連決也慌忙說道:“老伯,我們這些人裡有性急的,這麼不明不白地被你拒之門外,確實不太好。你應該認得這個東西,你開個門縫,我遞給你看看,我們沒有歹意。”
靜默了片刻,門裡的聲音嘆了口氣,說道:“我不信他們,可聽你說話,我信你這個年輕人。”
說著,侯門果然開啟了一點,連決解下自己的傳音玉帛,遞了過去,一隻蒼老的手出來接,麻子臉想趁機闖入,被連決一眼瞪了回去。
忽然,門裡傳出輕輕的笑聲,“你這個年輕人,做事很實誠,我每次從你們龍口鏢局接貨,都見他們佩這個東西,和寶貝一樣護著,這是頭一次有人把它遞到我手裡看呢!”
話音剛畢,侯門發出沉悶的開啟聲,一個灰白頭髮、鼠灰長衫的老頭走出門來,老頭望著連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剛才確實有失禮數,不過,也是無奈之舉,既然這個年輕人信得過老朽,老朽也信得過你們,大家進院子說話吧。”
一群鏢師隨著老頭進了院子,果然家大院大,迎門是一座精雕的影壁,四面是古樸的白頂青牆,地上鋪著工整的青磚,有淡淡的掃帚印。
連決一看,這院子太乾淨了,簡直是“家徒四壁”,就算一個尋常人家,院子裡還放點水缸、用具什麼的,但這個院子裡,只貼牆放了一柄掃帚。
老頭穿得很素淨,也只能用素淨來形容,他拈拈鬍鬚說道:“你們說的沒錯,我們侯家確實經常和鏢局有往來,但我們收到的每個鏢物,都是事前溝透過的,從沒有像今天,收這樣沒有事先準備的鏢物,所以這個鏢物,絕不是給我們的。至於為何如此,實在是老朽的私事,不便透露。”
連決輕輕“嗯”了一聲,正思忖著,忽然,雷舜雲的身影閃進門來,躋身到連決身邊,小聲道:“打聽了一圈,大家說從沒見這個地方有第二家收鏢。”
儘管舜雲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他是個大嗓門兒,麻子臉一聽,第一個不答應,叫道:“這位老大哥、老大爺!就當是白給你們東西不好嗎,我們大傢伙辛辛苦苦這一趟,你要是不收,我們是沒有酬勞的!”
連決心裡,其實已經起疑了,這件反常的鏢物、有備而來的遮面人......連決心裡有了兩個大膽的猜測,一是想刺殺自己的人,利用了侯門當擋箭牌,從而暗下黑手,另一個就是,刺殺自己的人,就是侯門!
連決暗中打量了這個老伯幾遍,的確和這個老伯素昧平生,雖然說不可以貌取人,但聽這個老伯的一言一行,確實不像什麼歹毒之人。
連決想了想,說道:“老伯,這是我們第一次押鏢,鏢物要是放不出去,那就只能無功而返了,既然收鏢人寫得模稜兩可,您何不收下?我們兩方都各有收穫。”
老者重重嘆了口氣,說道:“好吧!可能我過於謹慎了,不過我有一個要求,鏢物要當面驗清,要是不妥當,煩請諸位帶回去。”
“好!多謝老伯了!”連決乾脆道。
麻子臉倒也麻利,一彎腰三下五除二,就把鏢箱開啟了,眾人往裡一瞧,不禁啞然失笑,裡面只有一個鹹菜缸一樣灰不溜秋的罐子。
老伯也頗意外,舉起罐子撣了撣,罐身發出再普通不過的悶響,老伯搖著頭笑道:“如此小物,既勞煩你們跋涉而來,也不值老夫再退還回去,老夫就收下了。”
眾人舒了一口氣,報酬總算是捏在手裡了,而且鏢師們的報酬,比這老伯所得多多了。
連決站著不動,忽然說道:“老伯,我能不能也檢查一下這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