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連決一睜眼,曝陽還未攀上雲端,一兩聲清脆的鳥鳴穿窗入耳,天光尚暗。
連決用清水抹了把臉,不知為什麼,今天渾身感覺大不一樣!不僅感不到後脊那股詭火灼燒,而且通身沁涼、神清氣爽,連決清晰地感覺到,一股股強勁的玄冰真汽在脈絡內湧動!
今天,正是十年一度的祭祖大典之日,不一會兒,舜雲必定來尋自己同去碎玉峰。趁此刻無人,連決盤膝而坐,冥聚玄冰真汽。
一搭手,連決又感到怪異,玄冰真汽竟勢如泉湧!以往,經脈中玄冰真汽可謂少得可憐,好不容易凝一些,便像脫手的黃雀稍縱即逝。連決稍一穩固,渾身一個激靈,玄冰真氣豐沛到失控!
太怪異了!連決心無雜念,只有一個念頭——抓住這個十年難逢的機會。連決默唸《玄冰地卷》心法:“冰結所生,水生所用,汽形所化。冰為純、水為雜、汽為虛,虛能化境,純為境臻!”
渾身一凜,連決雙目如炬,冰寒罡氣漫湧,通體如墜冰窟!
連決一把抄起魂銀劍,方一觸劍柄,劍刃便結了一層晶瑩雪白的薄霜,沿著劍身“蹭蹭”攀援!連決一聲低吼,加重握力,冰殼簌簌震成冰渣,碎落了一地。
劍鋒剛出鞘一寸,掃過之處,案上茶杯“啪”一聲裂為兩半,瓷片宛如不倒翁,立在桌案沉甸甸地晃動。連決捏起破碎的瓷片,見上面掛著厚厚的堅冰,看來是茶水瞬間凍結,一下子漲破了杯體!
掌心愈寒,連決雙眸愈燙,一股亟待澎湃的力量,反而壓得少年更加專注。連決大喝一聲,橫劍一揮,眼前出現了讓連決驚在原地的一幕——空氣扭曲傾軋著,憑空擠出一道道波紋痕,水鏡般詭異地懸亙半空,乍一看,像極了時空錯裂的軌跡!
連決力持魂銀劍,源源不斷地維持玄冰真汽,將那透明的裂痕牢牢定住,快步走過去一瞧,懸空亙著一片光滑、渾厚的堅冰,堅冰的輪廓嵌入虛無,邊緣與空氣融為了一體!
“玄冰一境,以汽生水。玄冰二境,以水克冰。玄冰三境,以冰破境......”連決喃喃自語,“嘩嘩”地大力翻動《玄冰地卷》,想找出這一招式的出處,不料半本都掀開了,仍然是一無所獲。
連決把心一橫,索性從後往前翻,剛掀到最後一頁,就見其上赫然寫道:“玄冰六境,以虛攻純,以汽生冰,得心應手,劍走龍蛇。汽於冰中過,虛從純中破!”
乍看晦澀極了,也讀不出什麼意思,連決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重讀了一遍,旋即,他慢慢感知到一個毋庸置疑又匪夷所思的事實——他竟從玄冰一境,一舉臻破了玄冰六境!
驚喜來得過於突然,簡直無異於驚嚇。連決一把合上功卷,難抑激動的手指將《玄冰地卷》壓在膝頭,像按著一隻費力得來的狡狐。連決努力撫平劇烈的心跳,強迫自己捋清思路:“我跳過水這一質地,直接凝汽為冰,確實是玄冰六境獨有的境界,但‘汽於冰中過,虛從純中破。’又是什麼意思?”
連決頭一次感覺到,一層層修煉、一點點領悟、一步步進益,原來是這麼讓人心馳神往!連決只著了一件散衣,就跑來僻靜的後院,準備趁勢而上,一探玄冰六境的究竟。
天幕細雪紛紛,連決豎持魂銀劍,抖落滿肩冰晶,一催真汽,魂銀劍竟脫手前飛,眨眼間穩穩當當地懸立半空!
半人高的魂銀劍,“喀嚓”作響,瞬息可見地凝起一尺厚的冰繭,這冰繭與劍身的懸浮,全靠連決掌心噴湧的玄冰真氣去支撐!
魂銀劍珍藏於冰封,宛如彩光流溯的剔透神刃,又像一隻亟待破繭騰空的狂蝶!連決手尖凝氣,變拳為掌,重重拍向巨大的冰繭!
剎那,手掌還未和冰繭真正相接,厚實的冰殼已轟聲迸裂,濺射四方!魂銀劍橫空出竅,連決魚躍而起,穩穩接住了魂銀!
如果不是掌心傳來劇烈的震麻感,連決真難以置信,這個十年來手無寸勁的自己,竟打出了這一剖冰解甲的重拳!一天破六境,簡直是駭人聽聞,但連決想不出其中的因由,再三考慮之下,連決決定先不聲張,哪怕是對舜雲也暫時保守。
這時候,“蹬蹬蹬”疾跑聲由遠及近,慌亂地奔入後院,連決趕忙收魂銀劍入鞘,若無其事地將消融了空中懸冰。剛一抬頭,就看見雷舜雲半邊身子探進院門,臉上大汗淋漓,扶牆喘著粗氣道:“連決,我找了你一大早,你貓在這?我看你房間大敞著門,人又不在,一下子想到了那張字條,可把我嚇了一身冷汗!”
連決臉色明朗,心情大好,輕快地執起劍,向雷舜雲走去,忍不住笑道:“哪有冷汗?我看你是熱了一身臭汗吧。”
“咳,那也是找你找的!”舜雲摸著後腦勺訕笑了兩聲,一想到祭祖大典在即,不由得激動起來,忙說:“我爹不到五更就起來了,砸了我半天門,我也沒起來,你還不去取件外衫穿上,咱們可是最慢的了!”
連決低頭一看,這才發覺出門匆忙,只穿了一件青絲單衣,在這冰雪天地裡,卻覺得心曠神怡,這正是玄冰功法的妙處之一,修為愈高,越霜寒不侵。連決笑容爽朗地說道:“不必了,咱們直奔碎玉峰!”
連決與雷舜雲足御長劍,臨風而起,兩個少年俊逸的身影疾馳高空,化為兩個漸漸微遠的黑點。
兩人走後的雷府後院,已闃寂無人,一個黑影趁機一閃而出,蹲在連決剛剛修煉的地方,捏起一塊殘冰,掂在手心細細察看。
這人黑衣黑褲,面目全遮,輕裝薄履,連手指都纏了一圈圈的黑緞,可謂是滴水不漏。這人仰頭望向連決離去的方向,冷冷一嘆,微吹起一角蒙面紗,“看來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