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年自然知道趙長青在說什麼,這幾個月來,他一得空就會偷偷跑來給趙長青送水送飯,然後告訴他一些外面的動靜,譬如紫微書院的那群學生,“意外”死在了松萍郡,又譬如如今京城外的“南紫微”,其實已經名存實亡,而早先那幾個學生不遠千里,跑去傳信,試圖兩院聯合物件——道玄書院,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大煊王朝三座書院,太平書院已伴隨太平郡滅亡,紫微書院也名存實亡,如今整個大煊王朝,便只剩下坐落在極北的道玄書院了。
至於趙長青那幾個小友,溫年曾在轆轤關與他們見過,當時還記得他們的通關文牒上,只有兩個姓名,溫年還曾阻攔過對方,只是最後那個一臉麻子的武夫,掏出了一把出自龍虎山正一道天師府的匕首,溫年才給了龍虎山一個面子,放那四人通行的。
山上煉氣士萍水相逢,若是能夠結下一份善緣,哪怕只是一份微不足道,舉手之勞的香火情,其實在日後修道過程中,都極有可能為自己帶來不可估量的收益,越是境界高深,延年益壽之後能夠長生久視的煉氣士,越會在乎這份看似無足輕重的香火情。
而成千上萬份微不足道的香火情,最終凝聚在一起,必然會有著遠超期望的作用。
溫年對那一臉麻子的武夫是如此,對八境儒生趙長青亦是如此,諸如此類的香火情,其實溫年“施捨”出去過不少,別看如今都是白白付出,但無論是送出香火情的人,還是收下了這份香火情的人,其實都心知肚明,在日後某個風和日麗的晴天,自己說不得就需要將當初那份微不足道的香火情還給對方,而且說不定還要加倍償還。
溫年點頭道:“你是說那兩名少年,一名少女,還有一個滿臉麻子的武夫對吧。”
趙長青一喜道:“對,就是他們,太平郡郡守少爺,書童,還有陸家小姐,那個武夫是陸家一位供奉,溫兄知道他們在哪?!”
溫年四下打量了一番,攤開手掌指向一處,說道:“長青兄,此地人多耳雜,咱們先離開再說?”
趙長青同樣四下環顧一番後點點頭。
夜色裡,劍修溫年,書生趙長青,一個御風,一個御劍,飛向空中,緩緩離開大煊京城。
在雲霄之上,坐鎮天幕的儒家聖人只瞥了一眼便繼續閉目養神,隸屬於大煊王朝的修士,又是兩張熟面孔,他自然不會去管,可若是類似於燕國境內,雲霞山宗主唐吟那般身份的修士,他就不得不出於規矩,“禮送”人家出去了。
二人御風御劍飛出極遠,已經距離大煊京城數百里,才在一處山崖落腳。
溫年打量了周圍一番,確信安全之後轉頭望向青衣書生,小聲說道:“長青兄,你那四個朋友最後一次出現,似乎是在燕國境內,雲霞山。”
趙長青點點頭,“這個我知道,是我送他們去的,再之後呢,還有沒有訊息?”
溫年又說道:“再之後,大煊王朝似乎又派出了幾個境界極高的修士去捉拿他們,據我所知光是八境修士就有兩位,而且還有一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夫,單刀韓翦,此人心狠手辣,出手凌厲,就連我碰上他都未必是對手,有他坐鎮,恐怕你那幾位朋友凶多吉少啊。”
趙長青皺眉道:“大煊真是對幾個少年郎趕盡殺絕,居然請出這麼多八境地仙,圖什麼?”
溫年搖搖頭:“這就不是我一個小小統隘長能夠知道的了,此事做得極為隱秘,除了京城緝兇司,整個大煊都無幾人知曉,我也是拖山上朋友偷偷打聽才得知的。無論如何,你那幾個朋友都已深陷棋局,怕只怕大煊王朝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你如今再去,只會徒勞而返。”
趙長青臉色極為難看,責怪自己沒能做好恩師吩咐的事情。
溫年於心不忍,便多提了一嘴:“在入轆轤關時,你那幾位朋友曾亮出一柄出自正一道的匕首,我猜測他們也許跟龍虎山天師府有些關係,你若是毫無頭緒,不妨走一趟龍虎山,也好過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趙長青驚喜道:“此話當真?!”
溫年微笑道:“我溫年為人如何,長青兄豈會不知?只是此事是我的猜測,不敢保證他們一定就在龍虎山,若你去了見不到人,可不能怪兄弟我。”
青衣書生朝那劍修抱拳,感激道:“溫兄待人以誠,願意雪中送炭,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那麼我即刻便動身,走一趟龍虎山。”
說罷,趙長青腳尖點地,御風去往龍虎山。
劍修溫年微笑目送書生離去,最後御劍離開時,喃喃低語道:“世事如棋,人人如子,又豈是你我二人所能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