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中央,三位白髮老人相視而立。
沉默片刻,常四爺緩緩抬起手,將紙錢撒向空中:“四角兒跟夫,本家賞錢一百二十吊!”
秦二爺、常四爺、王利發緩緩轉起了圈,彷彿真的是在給自己出殯,口中還在低聲呢喃著什麼,像是唱,也像是哭。
紙錢輕飄飄地落下,可就像是一塊塊石頭落下,砸在了眾人的心中。
臺下,死一般的寂靜。
可下一刻,一個學生緩緩站起,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很快,一大片學生全都站了起來。
在場的演藝圈內人士,手掌緊攥,身體微微顫抖。
鄭榮站了起來。
曾莉站了起來。
晨好站了起來。
校長的手緊緊抓著椅子扶手,激動得渾身顫抖,他看著舞臺上的這一幕,早已忘了什麼評分,心中只剩下對那個時代的憤懣與悲痛。
這一刻,沒有人能再把這場戲當作“表演”,他們彷彿穿越時空,親眼見證了那個黑暗而沉重的時代。
秦二爺深深看了王利發一眼,彷彿要將這位老朋友的模樣刻入記憶。
他輕輕嘆息,轉身走向臺側,常四爺緊隨其後,二人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逐漸隱入幕布之後,彷彿被歷史的長河吞沒。
舞臺中央,只剩王利發一人。
他靜靜地站在茶館的櫃檯前,目光緩緩掃過四周。
這間小小的茶館,他經營了六十年,見證過王朝更替,經歷過世道沉浮。
它曾是無數人的棲身之所,是生意人的落腳點,是百姓茶餘飯後的去處。
可如今,它成了自己最後的歸宿。
他慢慢地解下腰帶,沉默地向後臺走去。
所有人都明白了——
王利發,他去赴死了!
沒有臺詞,沒有刻意的渲染,甚至連背景音樂都停滯了半刻,舞臺上空蕩蕩的,像是命運遲來的留白,透著一股深沉的絕望。
鄭榮的嘴唇微微顫抖,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他的雙眼佈滿血絲,身體微微前傾,竟在一片死寂中,對著那空無一人的舞臺,深深地鞠了一躬。
頭頂的聚光燈照亮他的白髮,在顫抖間,如風中秋葉,搖搖欲墜。
二十年來未曾落淚的老藝術家,此刻已是涕泗縱橫,淚水毫無章法地滑落,甚至打溼了他胸前的評委牌。
曾莉指甲掐進掌心滲出血絲。
她突然想起白七魚分手時那句“這圈子吃人,你得把心淬成鐵“。
戲裡戲外的吃人法則讓她渾身發冷。
晨好失神地望著撒落的紙錢。
所有人都在沉默著,眼淚已經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啪”的一聲,寂靜被打破。
一個掌聲,突兀地響起。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直到整個劇場,如雷鳴般的掌聲爆發。
轟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