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沫魂不守舍的放下手機,這會兒她的心有些亂,其實電話裡艾洛並沒有說很多,更沒什麼具體的內容,可是光提到所謂監護權,就足以讓她心慌不已。昨天還在依戀曾經的家庭殘留的些許溫暖的艾沫,今天卻在害怕這個家庭的重新到來,這不免有些諷刺。
不是不恨的,不是不怕的,只是那份溫暖是曾經僅存的曙光,讓艾沫捨不得放手。看了看安莯已經空了的辦公室,艾沫強行壓下自己的心頭的不安,卻再也看不進去手上的資料。
她提醒自己要鎮定,不能因為幾句話就先亂了陣腳。艾沫想著,如今她早就成年了,在她選擇結束生命又被救回來後的那一天就已經成年了,作為一個成年人,在那一刻,她還沒有被定義為限制行為能力人,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她可以根本不需要這個所謂監護人?
艾沫忽然想到一個人,褚懷淼,他是最清楚當時情況的人,與其胡思亂想,不如找人確定一下,而這個最初的當事人之一就是褚懷淼。
艾沫深吸一口氣,撥通了褚懷淼的電話。
“喲,艾小姐,有什麼事啊?”褚懷淼輕挑的聲音傳來,似乎這會兒他在什麼聚會上,周圍環境有些嘈雜,還有一些男男女女嬉笑的聲音。
“抱歉,我在朋友的派對上,有些吵。”褚懷淼似乎和旁邊一人打了聲招呼,沒聽到艾沫的聲音,便笑著解釋著。
略一停頓,褚懷淼覺得有些不對,朝身旁朋友招了招手,走到了外面陽臺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褚懷淼就像是能夠察覺到電話那頭艾沫的情緒一般,聲音也從輕佻的公子哥變回了那個值得依賴的醫生。
“褚醫生,我想問問,當初那個送我到療養院的治療計劃書,能不能借我看看?”
“恩?”褚懷淼皺了皺眉,雖然看不到艾沫,但接觸的人多了,語氣裡一些別樣的東西總能讓褚懷淼大致判斷對方的意圖,就像是一個企圖靠近自己的女人,褚懷淼一聽對方說話就能知道她是為了他這個人還是為了他的錢一樣。更何況,艾沫是個單純敏感的女孩,對待這樣的人,褚懷淼識人的能力可不比艾沫感受他人磁場的能力弱多少。
“計劃書我倒是可以從檔案室調出來,雖然我只是特邀顧問,但也不算難事,只是在這之前,艾小姐是否有必要告訴我,你需要這個是做什麼用呢?”
“我,我就是想看看,當初療養院給我看的時候,我光顧著哭去了。現在,我的生活和以前大不一樣了,我想要開始新的生活,也想和過去告別,重新看看這個,也當作一個儀式吧!”
艾沫說完緊張的掩住了手機話筒,生怕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暴露了內心的忐忑,可艾沫的腦子早已是一片空白,心臟跳動的聲音將她的腦海徹底填滿。褚懷淼似乎在思考,並沒有立刻回答,而越是聽不到褚懷淼的回話,就越覺得不安,彷彿每一秒都被拉長了似的。
“呵。”褚懷淼輕輕一笑,不顧艾沫的疑惑不解,只是又笑又嘆,半晌才說道:“艾沫小姐,你還真不適合撒謊。”
艾沫臉一紅,被人直接戳穿還是頭一次,可被褚懷淼點破了以後,反倒心裡放鬆了下來。
“有那麼明顯嗎?”
褚懷淼嘿嘿笑著。
“倒也不太明顯,你挺聰明,半真半假的,如果換成別人或許還真聽不出來,可你遇到我了。我這人沒別的長處,就是愛混跡社交場,見過的人多了,自然火眼金睛。”
艾沫聽著這吊兒郎當的腔調,緊繃的神經也略微一鬆。
“說說吧,要那份檔案想做什麼?”褚懷淼收斂住笑意,說到了正題上來。
“其實,我也沒想好,現在真的就是想看看。”艾沫心下猶豫,卻沒再隱瞞。
褚懷淼輕輕抬了抬眼鏡,卻還是繼續問道:“小艾,你覺得你現在的情況怎麼樣?如果再做一次嚴格測試,你可以透過嗎?當然,是在我不幫忙的情況下。”
艾沫咬了咬唇角,沒有回答。
她在離開療養院時曾經做過一個測試,最初那段時間,她一直以為是透過自己的能力透過的測試,也是那次的測試結果,讓她能夠達到離開療養院的門檻,並找到了安莯擺脫了困擾她十幾年的命運枷鎖。這份篤定讓她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可後來對心理學瞭解的更多以後才知道,自己當時面對的所謂挑戰,根本只是小兒科,其中一定有褚懷淼的操作。
雖然這也並不觸及根本,只是將難度降低,以顧問的身份改變了測試角度,也算是鑽了些空子,但如果換作其他正規檢測機構,恐怕艾沫到現在都不一定能夠順利出院。
褚懷淼也知道艾沫心裡沒底,便沒再追問。
“這件事情說來也只是你的猜測,雖然你弟弟提到了監護權這方面的事情,但也不代表他們會拿監護權做文章,再說,就算是要將你的監護權握在手裡,也得有他們的目的才對。否則,也不至於當初......”
說到這裡,褚懷淼嘶了一聲,意識到自己說的似乎太多了些。
艾沫現在倒沒有心思去憶往昔,只是心裡的不安一時半會兒壓不下去。
“銷燬當初治療計劃這個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當然,我們也可以打打擦邊球,畢竟雖然他們是以監護人的身份將你送到療養院的,卻並沒有在正規機構登記,至於之後的補辦,時間上也算是在你成年以後了,理論上在你能夠做決定的情況下也是需要徵求你的意見的。就算你當初無法完成對自己未來的規劃,時過境遷,也沒有證據能夠佐證你當時的狀態,畢竟那只是個療養院,不是專業的精神理療中心,要不也不會請我去做顧問了。”
“至於,他們如果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來深究的話,也不是全無應對的辦法,精神疾病是最難判定的了,如果我們硬要說當初你的精神狀況和遭受的家庭虐待有關,或許還能讓他們好好喝上一壺。放心,辦法總比困難多。”
童年的經歷也讓艾沫學會了得過且過,雖然有些鴕鳥精神,但卻讓她能夠得以平安長大,艾沫點了點頭放下電話,如今或許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而電話那頭的褚懷淼卻沒有再回到熱鬧的派對中,只是對著電話又說了些什麼,拿上外套驅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