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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完美 2

梁亮沒有料到事情會以這樣一種結局收場,他不想給任何人造成傷害,他提出和李靜分手,因為他覺得李靜欺騙了他,他受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傷害。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不允許自己所愛的人有絲毫的汙點。況且,李靜和陳大虎的戀愛,又是一件誰也說不清楚的“汙點”。這種汙點,自從他得知李靜和陳大虎有過那麼一段戀愛後,他的心理和生理都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的腦海裡一次次臆想著李靜和陳大虎在一起的畫面,這種想象緣於自己和李靜在一起的感受。以前,他心裡的李靜是他的,她是完整的、純潔的,而現在的李靜已經不純潔,更談不上完美了。他無法忍受已經被人玷汙的李靜。

這一系列生理和心理上的變化,導致了他痛下決心,快刀斬亂麻地結束了和李靜的戀愛關係。他以為,這件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正如當初陳大虎甩了李靜一樣,風平浪靜,水波不興。沒想到,李靜竟會用跳樓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梁亮著實被李靜的這種舉動震驚了,雖然沒人找他的麻煩,但他的心裡還是受到了空前的震撼。

那些日子,他不知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他一次次地設想,如果自己不和李靜分手,當然設想這種結局的前提是要容忍李靜的過去,但這樣的汙點他能忍受得了嗎?答案是否定的。

隨著李靜的調走,他的心理也漸漸地恢復了正常。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朱大菊此時已經頻繁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他和朱大菊是一個連隊的兩個排長,他們平時在工作上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他們男兵宿舍在一層,女兵宿舍在二層,大家又都在一個食堂吃飯,就是兩人不想見面都困難。

在梁亮剛剛失戀,情緒最低落的那一陣子,朱大菊表現出了對梁亮無微不至的關懷。梁亮的值班被朱大菊代勞了。梁亮經常不去食堂吃飯,朱大菊每次都關照炊事兵給梁排長做病號飯。其實病號飯也沒什麼特殊的,無非就是下一碗掛麵,打兩個雞蛋,在湯裡多放些油和蔥花什麼的。每次都是朱大菊親自把病號飯端到梁亮的床前,然後坐在那裡噓寒問暖。

她說:小樑子,快趁熱吃吧,人是鐵,飯是鋼,天大的事也要吃飯,不吃飯咋行?

她又說:樑子,失個戀算啥,那個李靜跳樓又不是你推的,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沒有往回收的。

她還說:樑子,你是不是後悔了?可千萬別這樣,好姑娘多得是,憑你的條件還怕找不到好姑娘。

……

情緒低落中的梁亮把朱大菊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並沒往心裡去。那會兒,他正在一遍遍地回憶著自己和李靜熱戀中的每一個細節。不是為了懷念,而是為了遺忘。他想到自己和李靜這些細節時,不自然地就會幻想出李靜和陳大虎的種種情形,越這麼想,他心裡越是難受。

漸漸地,他在創傷中慢慢平復下來後,他才開始留心起朱大菊來。警通排負責師部的門崗,還有彈藥庫的崗哨,包括晚上師部大院的流動崗。作為警衛排長,他每天晚上都有查哨的任務。這段時間,梁亮每次出去查崗,都能看到朱大菊的身影。她提著手電,從這個哨位走到那個哨位,不辭辛勞的樣子。她發現梁亮後便說:樑子,你回去歇著吧,這裡有我呢。

這讓梁亮心裡很過意不去,他是警衛排長,這是他的職責,自己的工作讓別人幹了,他心裡愧疚得很。朱大菊見梁亮執意不走,她也不走,在一旁陪著他,一邊走還一邊勸道:樑子,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心裡不得勁兒,你就多歇歇,我替你查崗就行了。

梁亮說:朱排長,你有你的工作,我的工作讓你幹了,我怎麼忍心。

朱大菊輕描淡寫地說:樑子,我和你不一樣,我們農村人勞苦慣了,這點事算啥。

兩人就並著肩往前走,查了一遍崗後就往宿舍走去。走到一樓梁亮的宿舍時,朱大菊就停在他的門口。這時已是夜深人靜了,梁亮查崗前已經睡過一覺了,被子已經鋪過了,他進宿舍時並沒有開燈。朱大菊就打著手電為梁亮照亮,梁高感覺不太自然,便說:朱排長,你也回去休息吧。

朱大菊並沒有理會梁亮的不自然,嘴裡還說:你睡吧,等你躺下我再回去。

梁亮就躺下了,朱大菊這才熄滅手電,躡手躡腳地離去。當梁亮迷糊著要睡去時他發現一束手電光照了進來,還有人輕手輕腳地給他掖被子。待那人轉身離去時,他才發現是朱大菊。清醒過來的梁亮,心裡就有了股說不清的滋味。他朦朧地意識到,最近的朱大菊有些反常,究竟哪裡反常,他一時又說不清楚。

其實朱大菊早就開始暗戀梁亮了。從梁亮來到警通連那天開始,她就對梁亮充滿了好感。她最先看中的是梁亮一表人才的外表,這在他們老區要想見到這樣的小夥子,打著燈籠都難,就是在部隊,這樣的小夥也並不多見。少女時期的朱大菊對梁亮就動了心思,那時的情感對她來說還很朦朧,也有些說不清,當然也很遙遠,因為部隊條例中明文規定,戰士不能在駐軍當地談戀愛。後來,兩個人雙雙提幹,又都在一個連隊裡當排長,朱大菊覺得自己的暗戀有了些目標。在平日裡的工作生活中,她暗暗地關心著梁亮。她們女兵通訊排,在朱大菊的倡導下,經常幫男兵們洗衣服,養母的擁軍本色在部隊裡又被她發揚光大了。在女兵們搶男兵的衣服去洗時,梁亮的衣服差不多也被她一個人承包了。每次,她都把他的衣服疊得見稜見角地送回來。

那時,梁亮並沒有意識到朱大菊對自己的這種特殊情感,他總是說:連裡的好人好事都讓你們女兵做了,我們男兵可就沒地位了。

朱大菊就笑笑說:你們男兵辛苦,風吹日曬的,我們女兵做這些是應該的。

在梁亮的理解中,他們是一個連隊的,相互取長補短地做些好事也都是應該的。有時通訊排外出查線路,他也會讓自己排的戰士去幫忙。總之,在警通連裡,男兵和女兵的關係很融洽。

就在朱大菊以含蓄的方式表達自己對梁亮的愛慕時,她突然聽說梁亮和李靜戀愛了。那些日子,對朱大菊來說灰暗無比。她沒想到自己離梁亮這麼近,卻被李靜搶了先。當李靜出現在警通連時,這是朱大菊第一次近距離觀察李靜,她也被李靜的美麗打動了。同樣是女人,看人家李靜生得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再看自己,又黑又瘦。她從那時也學會了照鏡子,學會了往臉上塗抹擦臉油,她希望自己能一夜之間變得和李靜一樣的漂亮。在梁亮和李靜戀愛的時間裡,她自己都不知是怎麼挺過來的,她嚐到了失眠的滋味,有幾次她甚至蒙著被子哭過。她的心裡難受極了,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滋味。眼見著自己沒有希望了,她的眼裡整日都是梁亮和李靜成雙入對的身影。就在她近乎絕望時,梁亮突然又和李靜分手了,這是她沒有預料到的,正如她當初沒料到梁亮和李靜會戀愛一樣。機會又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不想失去這樣的機會了,她要全力以赴向梁亮表白自己的愛意。

朱大菊不想失去梁亮了,朱大菊不是那種拐彎抹角的人,她要直來直去,明白無誤地表達出自己喜歡梁亮。

她表達的方式純樸而又厚道。星期天的時候,梁亮還沒有起床。自從和李靜分手後,他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幹什麼事情都是無精打采的。雖然,是他主動提出和李靜分手的,結果真分手了,他又無所適從,不知如何是好。朱大菊象徵性地敲了敲門,便進來了。梁亮已經醒了,他正瞅著天棚發呆,他現在已經學會了發呆。朱大菊突然破門而入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看著朱大菊,朱大菊就扎著兩手說:今天天好,我把你的被子拆了吧。

梁亮說:朱排長,過幾天我自己拆吧。

朱大菊不想聽梁亮解釋什麼,她掀開梁亮的被子,卷巴卷巴就抱走了。梁亮被晾在床上,他下意識地蜷起身子,朱大菊卻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沒多一會兒,他的被子已經旗幟似的懸掛在院裡的空地上。梁亮站在門口,望著自己的已被拆洗過的被子就那麼堂而皇之地晾在那兒,他似乎想了許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只是呆怔地望著自己的被子。

朱大菊像一個麥田守望者一樣,精心地望著梁亮的被子,一會兒抻一抻,一會兒撣一撣,似乎晾在那裡的不是一件被套,而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工藝品。心情麻木的梁亮恍然明白了朱大菊的司馬昭之心。想起朱大菊他竟有了一點點感動。他和朱大菊的關係似乎一直有些說不清。他剛到警通連時,朱大菊已經當兵一年了,雖然兩人同歲,但朱大菊處處擺出一副老兵的樣子。有幾次夜晚他站在哨位上,朱大菊那時還是話務兵,她們每天夜裡也要交接班,下班後她總是繞幾步來到哨位上,看見他便走過來,捏捏他的衣角道:樑子,冷不冷哇!

有一天夜裡颳風,她就拿出自己的大衣,死活讓他穿上。當時才入秋,還沒有到穿大衣的時候。他就輕描淡寫地說:朱老兵,謝謝你了。朱大菊揮揮手,沒事人似的走了。

對於朱大菊,他真的沒往深處想。他一到警通連便知道朱大菊是擁軍模範的養女,她所做的一切,都被他和擁軍聯絡在了一起。他穿著朱大菊溫暖的大衣,心想:朱大菊這是擁軍呢。

現在的一切,梁亮知道朱大菊已經不僅僅是擁軍了。關於和朱大菊的關係,如同一團霧一樣,讓他看不清也摸不著,直想得他頭痛,他乾脆也不再去想了。

晚上,他蓋著朱大菊為他拆洗過的被子,那上面還留著洗衣粉的清香和太陽的溫暖,很舒服。冷靜下來的梁亮真的要把他和李靜以及朱大菊的關係想一想了。李靜當然要比朱大菊漂亮,漂亮不止一倍,重要的是李靜身上那股招人的勁兒,朱大菊身上是沒有的。那股勁兒是什麼呢,想了好半天,他只能用“女人味”來形容了。他和李靜在一起,時時刻刻能感受到李靜是個溫柔的女人;而朱大菊是他的戰友,他們是同事,有的只是一種友愛。他想起朱大菊有的不是衝動,只是冷靜。他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門就開了,朱大菊出現在他的面前。她顯然是梳洗過了,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雪花膏的氣味。朱大菊以一個查夜者的身份來到梁亮的床前,她要為他掖一掖被角,當她伏下身的時候,看見梁亮正睜著一雙眼睛望著她,她伸出去的手就停住了。

她問:被子還暖和吧?

他望著她,半晌才答:你以後就別查我的夜了,讓幹部戰士看見不好。

朱大菊見他這麼說,就一屁股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她想敞開天窗說亮話了,她道:樑子,除了女兵宿舍,我可沒查你的男兵宿舍,我是專門來看你的。

梁亮坐起來,披了件衣服,他點了支菸道:查我幹什麼?我一個大活人還能跑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