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同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要不要把實情告訴高守禮。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開口說道:“這個嘛……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這位倪公公和秦王之間,只是一些普通的往來而已。”
高守禮當然不會輕易相通道同的這番話,他笑了笑,說道:“大人,您這樣說未免太敷衍了吧。以學生對您的瞭解,您做事一向認真負責,絕不會如此含糊其辭。我想,您一定還有什麼事情瞞著學生吧?”
道同的額頭上開始冒出了一層細汗,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顯得有些緊張。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深吸一口氣,說道:“老夫待你親如子侄一般,但凡是老夫知道的,對你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所以,你的擔心完全就是多餘的。”
看著道府尹那副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的模樣,高守禮心中暗自思忖:“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道大人恐怕在新官上任之時就接到了陛下的密旨,讓他嚴密監視居住在京城裡的某位權貴吧。”
至於這位權貴究竟是何方神聖呢?能讓那一言九鼎、說一不二的當今皇上都對他有所忌憚,這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高守禮不禁開始在腦海中搜尋起來,到底是誰有如此大的能耐呢?
突然,一個名字如閃電般劃過他的心頭——秦王!對呀,除了那位已經銷聲匿跡一年之久的秦王,還能有誰呢?
這位秦王可是個傳奇人物,他的權勢和影響力可謂是如日中天,就連那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都對他無可奈何,彷彿面對一隻渾身是刺的刺蝟,根本無從下口。
想到這裡,高守禮心中已然明瞭,但對於道同這一番漏洞百出的謊話,他卻表現得相當有情商。
他並沒有直接戳穿道同的謊言,而是選擇了看破不說破,畢竟有些事情還是不點破為好,大家心知肚明即可。
高守禮嘴角微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他巧妙地拍起了對方的馬屁:“大人您能在繁忙的政務中,特意抽出時間來查證京中的市井流言,足見您對工作的認真負責和事必躬親。這種為官態度,實在是令我輩欽佩不已啊!”
道同聞言,心中不禁一怔。他萬萬沒有料到,剛才還在冷嘲熱諷的高守禮,竟然轉眼間就說出這樣一番阿諛奉承的話語。而且,這馬屁拍得如此自然,彷彿渾然天成,讓人難以分辨其真實意圖。
道同暗自思忖,這高守禮的馬屁與其說是對自己的恭維,倒不如說是一種別樣的“陰陽怪氣”。他的話語看似誇讚,實則暗藏玄機,讓人聽後不禁心生疑慮。
然而,道同畢竟是久經官場的老手,他迅速調整好心態,微微一笑,然後輕輕咳嗽一聲,藉此轉移了話題:“咳……”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正如你高立川所言,老夫的確聽聞過一些宮裡的傳言。據說這位原名倪勇,現在叫倪大勇的倪公公,與秦王殿下之間的關係頗為不一般呢。”
說到這裡,道同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挺直了身子,鄭重地說道:“這位倪公公的父親,其實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他的父親,曾經是地主家的少爺,家境殷實,生活優渥。然而,這位少爺卻有著一個致命的弱點——貪戀煙花柳巷。”
“起初,他只是偶爾去那些地方消遣,可漸漸地,他陷入了其中無法自拔。不知不覺間,他染上了一身的惡習,賭博、酗酒、嫖娼,無所不為。”道同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惋惜。
“短短一兩年的時間,倪父就將祖輩傳下來的田產揮霍一空。原本富裕的家庭,瞬間變得一貧如洗。為了償還鉅額的債務,倪母,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不得不放下身段,去給別人洗衣服,賺取微薄的收入,以維持一家人的生計。”
道同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為接下來的故事做鋪墊。然後,他繼續說道:“即便如此,終日遊手好閒的倪父仍然不知滿足。他覺得妻子辛苦掙來的錢太少,根本無法還清債務。於是,他心生一計,竟然逼迫倪母去青樓賣身!”
說到這裡,道同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顯然對倪父的行為感到憤怒和不齒。“倪母出身大戶人家,她有著自己的尊嚴和底線。面對丈夫如此無恥的要求,她寧死不屈,堅決不肯去青樓賣身。因為她知道,一旦自己踏入那扇門,不僅自己的名譽會毀於一旦,更會讓自己唯一的兒子淪為賤籍,耽誤他一輩子的前程。”
聽到這裡,高守禮大致可以猜到倪母的結局,像她這樣從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閨秀,從小到大,她就受到了身邊的長輩教導《烈女傳》和《女誡》,可以說倪母的骨子裡就是逆來順受的性子。
然而,道同接下來的話,卻如同一把重錘狠狠地敲在了高守禮的心上,讓他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但與此同時,倪公公父母二人的結局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讓他驚愕不已。
道同接過看門小吏送上來的熱茶,那茶杯還冒著熱氣,嫋嫋的茶香飄散在空氣中。他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感受著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滋潤著乾澀的嗓子。
稍稍停頓了一下,道同繼續說道:“青樓裡的龜公上門來要人的那天,倪父覺得自己的顏面盡失,無地自容。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羞辱,竟然當著龜公的面,在金陵的大街上失去了理智,對倪母動起手來。”
說到這裡,道同的聲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似乎對倪父的行為感到十分痛心。
“倪父的拳頭雨點般地落在倪母的身上,而倪母毫無還手之力,只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她被打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可即便如此,她仍然堅決不肯屈服於龜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