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胸懷天下,把全天下黎民的溫飽扛在柔弱的肩上,為“天下無飢”而努力。她的遠大志向與所作所為,讓天下所有男子都為之羞愧。
她的經商才能讓戶部的那些官員和皇商們都要自慚形穢;她的才學,她的文章,她在儒學上的成就,天下有幾人在她這樣的年紀能與之相比?
她彷彿天生就應該站在世界的頂峰,俯視蒼生,傲視群雄。
想到這裡,齊慕遠的心裡忽然有了某種感悟。
他忽然發現,他錯了,他徹徹底底地錯了。
自打知道杜錦寧是女子,他就一心想跟她在一起。想起她說的三年之期,他就盼著時光如梭,“唰”地一聲三年過去,一眨眼,杜錦寧就身著女裝,笑盈盈地與他拜天地、入洞房,與他過上神仙眷侶的生活。
想想母親蘇氏過的日子,每日最大的事,似乎就是吃什麼,穿哪件衣衫,戴什麼首飾,然後去花園裡賞賞花。日復一日,週而復始。再看看其他的女子,即便日子不如母親舒坦,也都是圍著丈夫兒女打轉。
他以後,真的要把杜錦寧囿於後宅,跟其他女子一般過那樣無聊的日子嗎?
這樣的一個經天緯地的人,這樣一個驚才絕豔的人,就讓她這樣泯滅於眾人嗎?
想一想杜錦寧知道他對她的心意後,曾經百般推辭迴避,不願意接受他的感情。
當時他以為她是男子,性取向正常,所以不願意跟他陷入這段不容於世的男@&男之戀裡,因此而拒絕於他。
現在想來,她是因為不想恢復女裝,不願意把自己圈在後宅,把自己的滿腹經綸與才華都埋沒在鍋碗瓢盆裡。只是最後沒辦法,她被他的情意與痴情打動,才願意做出犧牲,說出了“三年”之期吧?
“三年,三年……”
唸叨著這兩個字,他只覺得眼睛發澀,鼻子發酸。
他從不知道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會這般沉重。這兩個字承載了杜錦寧對他的情意,沉重得讓他喘不上氣來。
“齊少爺,齊少爺,你怎麼了?”莊越見齊慕遠忽然閉上了眼,眉頭緊皺,似乎很痛苦的樣子,連忙呼喊他的名字。
“我沒事。”齊慕遠深吸一口氣,用力睜開了眼。
他眼神清明,目光堅定。他下定了決心。
他不要三年之期了。只要杜錦寧能與他心心相印,她就一輩子女扮男裝,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至於家庭,孩子,朝夕相處什麼的,在杜錦寧的心願前,都不是什麼事兒。想當初,他把杜錦寧當成男子的時候,不也沒想過要擁有這些嗎?
只要彼此相愛,只要他們彼此相愛,就已經足夠了。
“你真沒事?”莊越問道。
“沒事。”齊慕遠搖搖頭,“對了,咱們剛才說到哪裡了?”他現在,只想跟人談論杜錦寧,說上一天一夜也不嫌煩。
齊慕遠向來沉默寡言,平時雖對人溫和,但總有一種距離感,不如杜錦寧這般有親和力。所以莊越即便跟齊慕遠相識多年,也沒打過幾回交道,說話也僅限於打招呼。
此時見齊慕遠願意交談,而且對這話題十分有興趣,莊越儘管心裡疑惑,仍將一切情緒隱藏起來,繼續跟齊慕遠聊起杜錦寧做過的事,還把杜錦寧每一次的重大決策以及賺錢效果都拿出來說了一遍。
兩人越說越高興,越聊越投機。
聊天之餘,莊越對齊慕遠的好感呈直線上升,只嘆齊慕遠比自己以前的東家少爺關嘉澤強太多了。
同樣是出身富貴世家,關嘉澤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不知道民生疾苦,更不知道如何去賺錢。
齊慕遠卻不同,他雖沒有把太多精力放在賺錢上,但真要賺起錢來,卻也不差,至少他有這個意識。兩家合夥的酒樓,生意就很不錯。齊慕遠還把他手裡的錢都投去買山地種茶,也算是一個自立更生的人,而不是隻知道往家裡伸手的紈絝。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齊慕遠這才起身告辭:“報紙方面,你要多注意些。要是有什麼處理不了的事情,你及時來找我。”
“好的,齊少爺。”莊越感激地道。
……
陸九淵三人這幾日真是痛並快樂著。
他們的文章都登載在了《盛世民報》上,因為《盛世民報》的紅火,引起了廣大關注,他們的心學理論影響也比以前大了許多,這幾日前來拜訪他們的文人學者絡繹不絕。
這些人中,有些來表達景仰之情的;有些則是不贊同他們的觀點,來跟他們辯論,以期駁倒他們的;有些則是想借著踩著他們幾人上位,讓自己的名聲遠揚的;還有些,則純粹是來套近乎的。
陸九淵三人一生都在研究心學,現在好不容易把學說建立起來,還引起了這麼大的反響,如果在根基還未穩的時候就讓人駁倒,理論轟然崩塌,心學就毀於一旦,他們一生的心血就白費了。
可想而知,他們三人這幾天受到的壓力何其大。
只幾天功夫,三人就支撐不住了,跑到莊越這裡來,讓他派人去潤州,跟杜錦寧討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