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 風物如故,人事卻新……
阿昌湊到正對著海棠樹出神的杜時笙身邊, 神神秘秘道:“杜娘子不知,這宅子原來出了些事。幾個月前,城中還曾盛傳過,這處宅子鬧鬼!”
杜時笙睫羽輕顫。
人之本性就是這般奇怪, 當年林家風骨, 被京中眾人交口稱贊。可十幾年後, 這座埋葬了林家幾十口人命的舊宅,依舊難逃被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身死神滅, 左右都是要變作鬼的,酒足飯飽後,又有什麼比怪力亂神更又趣呢?
杜時笙的眸中, 閃過了一絲蒼涼。
阿昌更慌了,舌頭都要打結了,急忙解釋道:“杜娘子, 當時朝中言官還曾借機打壓阿郎, 說魏家利用謀逆罪臣的宅子, 惑亂民心……直到萬尚書出面解釋,說太夫人急著抱重孫, 阿郎終於肯議親了。萬尚書便督促著阿郎, 命人連夜修葺宅子,作為阿郎和新婦的……新婚府邸。這才讓那群言官閉了嘴。”
阿昌說的沒錯, 只是閉嘴的不僅是言官,還有城中的百姓。眾人對魏郎君到底在同誰議親的好奇,瞬間令鬧鬼的傳言破滅的渣都不剩。
“新婦?”杜時笙收回視線, 終於看向了阿昌。
阿昌備受鼓舞,開啟了話匣子:“這宅子裡,原是走過水, 死過人的,就連太夫人都說了,便是當真要住這宅子,也該推倒了重建,以免新婦心裡別扭。誰知,阿郎卻說了,當初這宅子的舊主,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風雅人物,當年多少府邸,都是按著這宅子去修葺的。日後,若是他攜新婦來住,便要讓她住這最好最精緻的園子裡。阿郎還說……”
阿昌看見杜娘子面色似乎紅潤了些許,便愈發放得開了。於是,他將阿郎那些令人肉麻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了出來。
“阿郎還說什麼,風物如故,人事卻新。他娶新婦時,定然早就將自己的心意說與新婦知曉了,新婦又哪裡會計較這些。”
果然,杜娘子聽了,眸中有細碎的光暈閃爍,似是一下子,便將疲憊的面容點亮了。
阿昌覺得自己的舌頭愈發直溜,撫掌笑道:“這段時日以來,阿郎每日裡又是當值,又要去陪娘子,還時時來此處監工宅子。當真是忙得很,連太夫人都說,總是好幾日都見不到阿郎一面。可僕卻覺得,在僕跟隨阿郎的十幾年中,只有這幾個月阿郎笑得最多。”
阿昌找到了感覺,可惜手中缺一套快板,否則,他覺得自己都能去當說書先生了!
阿郎果然英明,竟然派自己帶著杜娘子來!
杜時笙唇角含笑,打斷了阿昌的話道:“阿昌,咱們去荷塘。”
看著與方才判若兩人的杜娘子,阿昌並沒有居功自傲,反而是有些後悔了。其實,方才他還是隱瞞了一點點的。他若不用“新婦”去替代阿郎原話中的“杜娘子”三個字,會不會效果會更好?
可是,沒一會兒,阿昌就更後悔了。
他拿著一把鐵鍬,被杜時笙指使著,在荷塘的淤泥中,圍著涼亭的一根廊柱挖個不停。烈焰般的日頭,來不及蒸幹他的汗水,卻是蒸幹了他衣袍上的泥土,每挖一鍬,阿昌便能看見自己身上有泥土在“撲簌簌”地掉落。
可是,杜娘子卻盯著一幅畫,仍舊指揮著他不斷地在廊柱旁,東南西北地挖著。
阿郎為何要派自己來這?為何不讓長壽來!
口幹舌燥的阿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哭喪著臉,問杜時笙道:“杜娘子,咱們到底在挖什麼啊?”
此刻,方從阿昌處知曉了魏修晏真心的杜時笙,好似打了雞血一般,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容不得阿昌停頓半分。畢竟,他停頓一下,阿晏便可能就要在囹圄中多逗留一會兒。
“阿昌,再向東邊挖挖試試。”杜娘子無情的聲音響起。阿昌不由膝蓋一軟,跪在了荷塘的淤泥中。
蒼天啊!他到底要挖到什麼時候?
這時,一隻胖乎乎的大青蛙,忽然跳至阿昌面前,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這個滿身泥巴的活物。
阿昌怒從心頭起,抄起鐵鍬便狠狠向青蛙拍去。
叫什麼不好,偏偏要叫“蛙”!不知道小爺我挖得都要累死了嗎!
誰知,青蛙沒打到,阿昌的鐵鍬卻重重地砸在了那根廊柱之上,將廊柱砸的木屑飛起。青蛙卻輕巧巧地跳到了一丈開外,靜靜看著阿昌,“呱呱”叫了兩聲,似是在嘲笑阿昌的笨拙。
阿昌正要讓這只蛙兄瞧瞧自己的厲害,卻忽然聽見杜時笙興奮地喚他:“阿昌,把那塊石板拿來!”
石板?哪來的石板?
阿昌有些不解地四下張望著,卻忽見那根廊柱被砸壞之處,隱隱露出了烏黑色的一角。他仔細看去,還真的是一塊石板!
阿昌拿起鐵鍬,對著那廊柱又砸又挖,終於將石板弄了出來。
當他從淤泥中爬上岸去,將那塊石板交給杜時笙時,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看見杜娘子對著那塊石板蹙眉不語,似是仍然沒有要打道回府的意思,阿昌將鐵鍬一扔,躺倒在地,生無可戀道:“杜娘子,僕實在太累了,歇一歇……”
杜時笙沒有理會阿昌,她拿著那塊石板,再次無語問天——這石板上只記錄了許多數字,其餘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