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心所善二)
李韞歡的目光卻不再落向霍執,好像剛剛她根本沒說什麼要選霍執當中宮的話。
院中靜了片刻,李韞歡忽然起身,向著附近假山的方向走去。
同時側身示意霍執,“太傅可願與我去一個地方?”
霍執坐在石桌後,看著她的背影,沒有立即起身。
他現在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半信半疑,信她目的為真,疑她為達目的,又會使出哪種手段。
她表現的太像菟絲花,因為無根無基,只能柔弱依附,但……菟絲花是要靠吸食養分來活的,能長成什麼樣子,就要看被吸食的物件是弱是強。
霍氏,何嘗不是她看中的養分!
他想著這些,在李韞歡放慢腳步等他跟上的時候,緩緩起身。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李韞歡得意的勾起唇角,她沒有回頭看,信步向前走,走出深深庭院,穿過連線假山方向的遊廊。
單手提起一側衣擺,走上假山。
身後的腳步聲漸近,在有風吹過的時候,她隱約聞到一點甘松香氣,轉彎時餘光裡瞥見霍執的一幅一角,他跟的很緊。
心情不由得又好上一截。
上山的過程中,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有呼吸聲回蕩在精緻的假山石間。
假山不算高,沒多久就走上頂端。
山頂修建了一座八角亭,亭邊移栽幾棵松樹,夏日的燥熱被這裡隔開,清風吹拂,遍體生涼。
從亭中向遠處看,城中景象盡收眼底,跟著聽到霍執開口,似是勸誡,“陛下若是想把選中宮作為盼頭,我勸陛下不如換個更實際的。”
看來剛才那番話讓他不痛快了。
山頂很靜,底下的聲音傳上來,好像很遠,又近的像就在耳邊。
而她只轉頭看向城中那一片浩浩屋宇,眼中無任何情緒,笑也觸不到眼底,“玩笑而已,太傅何必當真呢。”
玩笑麼……
霍執心中好笑,大概是想知道眼前女帝究竟存了什麼心思,忽然問,“陛下方才那番話,還說與過其他人麼?”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甚至已經在腦海中預演過那種情形。
畢竟……她曾獨身去過鄭家,見過鄭拙,還討要過鄭拙身邊的人當女官。
她對鄭拙會不會也曾說過當初和他說過的那句話,說鄭?與李,共天下?
鄭拙是不是答應了?
那鄭氏不過佔了江南士族之首的名頭,在朝中託大而已,她若糊塗到以為拉攏鄭拙就能站穩腳跟,倒是不必再做他的學生了。
想到這裡,他冷哼一聲,不等聽到答案,已經別過頭去,故作饒有興致的改去看身邊那棵矮松。
李韞歡側頭看著他這番變化,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不解他怎麼忽然像被人氣狠了一樣。
但也只是這一瞬,再細看時,霍執已然又是那副從容寫意的模樣,倒好像之前她捕捉到的那點異樣都是錯覺。
她收回目光,幹脆也不再順著方才的問話作答。
“你看那兒。”
她頓了頓,探手一指外面,示意霍執一起看。
從亭中向外望,京中景象盡收眼底,她指過的那些地方俱是重樓叢木,一團雍容錦繡,在那些地方穿行的百姓,從這裡遠遠看去,只是一片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