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
對於紀頌今來說,今天可以說是,他二十多年來最黑暗的一天。
桌面上的檔案像小山一樣堆積著,白花花的摞在一起,晃得人一陣眼暈。紀頌今一頁頁地翻看著銷售報告,難忍的刺痛一陣陣地從太陽穴處傳來,讓他難以將精力集中。
謝淡月站在他身後,看著他伸手揉著額頭的樣子,一副隱忍模樣讓她心裡悶悶的。
她不覺得她能做什麼,畢竟,自從回國後,他再也沒有叫她幹涉公司業務。可無論怎樣,她都沒有辦法看著他這幅樣子。
猶豫了許久,她最終還是從藥盒中掰下一片藥片,沖他遞了過去。
“吃吧。”她輕聲說:“我見你難受得很。”
紀頌今沒有停下手,依舊按著額頭,白暫的面板已經被擰出了難看的紅色。他伸手接過藥片,看都沒有看就塞進嘴裡。隨著水流的吞嚥,藥片迅速滑落進胃裡,消散開來。
見他沒有說什麼就吃了自己給的藥,謝淡月的思緒稍微放鬆了些。她朝前挪了挪,近到一低頭,便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他手中的檔案。
這是一份公司季度報告。雖然不是商科出身,可報告上瀑布一樣跌落的銷售資料,還是讓謝淡月瞪大了眼睛。
紀頌今見她感興趣,抬手將檔案塞進了她的手裡。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失敗。”紀頌今偏了偏頭,用手肘撐著下巴,聲音有些勉強。
謝淡月只顧著低頭看檔案上的資料,連頭都沒有抬:“為什麼這麼說。”
藥物一點點在胃裡化開,劇烈的頭痛終於和緩了一些。紀頌今直了直身體,伸手指著報告上的資料,幽幽開口:“如果銷售額再這樣慘淡,珠寶公司就要虧損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謝淡月清楚地看到了紀頌今在報告上的批註。他將本月銷售額重重地圈了起來,那個紅色的圓圈就像是繩索,狠狠地勒在勃頸上,讓人難以呼吸。
謝淡月將檔案輕輕合上,不想再看下去了。
她走到紀頌今身後,抬手撫上他的太陽穴,有一下沒一下地按摩著。紀頌今閉上眼,終於放鬆了許多。
“虧損就虧損吧,反正你也不靠它。”謝淡月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可想了又想,卻只想出一句不鹹不淡的安慰。
紀頌今勉強笑了笑,卻對她的安慰,並不感到滿意:“這個公司,對我來說很重要。”
手上的動作一滯,謝淡月臉上的冷漠迅速破碎開來。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可她卻並不願意接受。什麼“啟頌珠寶是為你創立的”之類的話,她並不願意聽到。
手機螢幕忽然亮起,謝淡月迅速看了過去,只見上面的來電人,是公司的財務總監。
“快接吧。”突然的來電如同甘霖,讓她的尷尬有了緩和的時間。她趕忙將手機遞到他面前,示意他接起。
紀頌今皺了皺眉,輕輕推開了謝淡月按著他的手,迅速接起了電話。
電話另一端的人似乎很急,也不等紀頌今說話,就劈頭蓋臉地叨叨了起來,說了很久才停下來。
謝淡月斜眼看去,她看到紀頌今臉上的面板一點點地緊繃了起來,甚至連眉眼間都帶上了幾分厲色。
這通電話講了許久才結束通話。紀頌今的手按在電話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面上敲擊著,雜亂的好像他跳動的心髒。
他的臉色實在難看。謝淡月看著他陰沉的眼眸,試探道:“是公司出了什麼事嗎?”
紀頌今的唇角勾了勾,努力想要露出一絲笑容,但卻很是勉強。
“託沈雲澤的福,啟頌珠寶已經沒錢了。”他說。
謝淡月愣了愣,並沒有懂他話裡的含義:“銷售下降只是短期的,還可以漲起來的。”
“不是這個意思。”紀頌今嘆了口氣,直接把一切都全盤托出:“啟頌珠寶現在已經沒有現金流了。”
謝淡月握著衣角的手一點點揪緊,直到手背緊繃出來血管的青色。
“那,那你要怎麼辦?”嗓子沒理由地變得幹涸,她迫不及待地向他發問。
紀頌今的眼眸有一瞬間的猶豫,卻又立刻消散,重新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還能怎麼辦呢?”他自嘲道:“先放棄新品研製吧。眼下最要緊的,是保住啟頌珠寶。”
新品研製是啟頌珠寶計劃了大半年的專案,在如今銷量大跌的情況下,幾乎可以說是全部的希望。可眼下,他卻不得不為了保住公司,暫時舍棄這個賺錢的專案。
雖然故作不在意,可他眼裡擔憂不似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