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頌今雖然在商場打拼多年,但到底也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心底躁動的情緒就像是潮水,洶湧地噴湧而出,圍繞在他身側,藏都藏不住。
謝淡月看著他故作不在意的樣子,心裡的不安感更深了。
她覺得自己是應該開心的,畢竟這個人曾經那樣惡劣地傷害過她,還不止一次。而她也曾答應過貝箏,要在回到啟頌之後想辦法幫助她。
眼下紀頌今的窘境,是他罪有應得,是他壞事做得太多,簡直是她最好的機會。她現在理應拍手慶賀,應當笑著看向他,慶祝自己大仇已報。
可是,她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這樣做。
“頌今,別擔心,財務總監一定有辦法的。”謝淡月的嗓音有些哽咽,猶豫再三,卻只憋出這樣一句不倫不類的安慰。
紀頌今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怎麼了。”謝淡月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怎麼看都覺得,來電人告訴他的,可能不止這一個壞訊息。
果然,紀頌今笑得很勉強。
“之前因為沒錢,讓訂單被沈雲澤搶了的事情,你還記得吧。”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眸暗沉無光:“再告訴你個壞訊息,財務總監沒有要到錢。”
沒有要到錢?謝淡月的眼眸一沉。她不明白這些錢對啟頌珠寶來說有多重要,但從紀頌今的臉色來看,情況只能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要不,我幫你補一些?”她輕聲說。
紀頌今一愣,顯然對她的回答很是意外。他抬眼看了謝淡月一眼,眼眸中流淌著奇異的情緒,似乎是驚訝,似乎是感激,卻又好像是感動。
“說什麼呢,怎麼能用你的錢。”他勾了勾唇角,抬手撫上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就好像在摸著一件珍貴的寶物。
“怎麼能用女人的錢。”紀頌今頗有一副大男子做派,並不想在她面前示弱。
見他並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謝淡月只好由他去了:“隨你。不過,如果真的需要,不要客氣。”
紀頌今擺了擺手,將這件事敷衍過去了。
或許是止痛藥自帶催眠效果,吃下不一會兒,紀頌今就覺得渾身軟軟的,眼前的文字也恍恍惚惚,像是在跳舞。
“你的藥還真靈。”他看著桌面上的檔案,越看越覺得眼前一陣暈眩。
“你還是休息吧。”謝淡月從他手中接過檔案,蠻橫地不要他再看。
公司的事情太多,紀頌今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點。可事情太多,他實在不想再拖下去,只好隨口說道:“看完這一點就休息,行了吧。”
他實在敷衍。紀頌今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人,謝淡月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去給他沖杯熱牛奶,或許可以緩和一下他緊繃的精神。
“那好吧。”她說:“但是,我回來的時候,你就不要看了。”
紀頌今隨口應下。
公司最近的氣氛實在不好。謝淡月站在茶水間,聽著樓道裡噼噼啪啪的敲鍵盤的聲音,沒理由地嘆了口氣。
公司的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前夜,讓她喘不過氣來。
水熱得很慢,謝淡月好久才沖好牛奶。剛一進門,她就看到紀頌今趴在桌上,似乎是睡著了。
他睡著了?謝淡月心裡一緊,趕忙將腳步放得很輕,躡手躡腳地走到他身旁,伸手探了探桌上水杯的溫度。
水杯中的水已經變得冰冷,她輕輕拿起,將冰冷的水倒進了花瓶裡。
本不想再打擾他,可轉身剛要離開,餘光又飄到了桌上趴著的人身上,紀頌今閉著眼睡著,眉頭微微皺起,很顯然還因為公司的事情發愁著。
謝淡月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連睡覺都不得安穩的樣子,感覺心中某一塊柔軟的位置,忽然有針刺一般。
她轉身走向內室,從床上拿起了一件毛毯,想了想又換成了另一塊更厚的,才重新走回到了他的身後。將毛毯舒展開,她輕輕將它蓋在他的背上,又小心地掖了掖被角,讓毯子將他整個包圍在裡面。
溫度迅速回暖,紀頌今臉上的僵硬,一點點地舒張開來。
謝淡月看著他平靜地呼吸著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
對不起。吻輕輕落在他的臉頰,謝淡月的眸色越來越深。
抬腳朝門外走去,在關門的一剎那,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紀頌今沉睡的樣子,在心中默默對他說:不要怪我。
這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