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
漆黑的道路上,謝淡月一步一步地緩慢走著。臉上的巴掌印已經消散了些,但他實在用力,那紅痕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加深重了。
疼痛已經變得麻木,整張臉都毫無知覺。謝淡月眼前一片恍惚,在這片黑暗中一點點挪動著腳步,感覺自己如行屍走肉一般。
她覺得自己是該崩潰的,該憤怒的,總之,是該有些噴湧而出的情緒的,可奇怪的是,她的大腦中卻偏偏一片空白。
天色很陰很沉,看不到一顆星。謝淡月微微抬頭,看著深沉的不透明天空,不知道該去哪裡。
家是不能回了,她根本不想看到紀頌今。去公司嗎?也不行,她也不想讓那個人來找她。
踉蹌地踩在扭曲的柏油路上,前方的道路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處。她奮力走著,已經耗盡了全身的氣力。
道路驀地斷了。謝淡月停下腳步,這才抬頭向上看去。恍惚中,她才驚覺,自己已然走到了貝箏家。
沒有一絲猶豫,她敲響了房門。
門很快被開啟了。貝箏看到來人是謝淡月,有一瞬間的驚訝,然後又迅速笑著將她迎進來:“怎麼這麼晚過來?快進屋吧。”
謝淡月應了一聲,便進屋了。
貝箏的屋子裡很暖,謝淡月縮在沙發上,整個身體都蜷成了一團,溫暖讓她的手腳都重新有了些知覺。
貝箏倒了杯水從餐廳過來,笑著將水遞來。
“你怎麼現在過來呀?啊!你的臉怎麼了?”貝箏驚訝地捂住了嘴,趕忙放下水杯,將頭湊到謝淡月面前,觀察著她臉上的傷。
明亮的燈光下,謝淡月臉上的傷痕全部暴露無遺。那深重的紅痕,在她白暫的臉上,突兀而可怖。
“沒,沒什麼。”謝淡月勉強笑了笑,將頭偏了偏,讓這片痕跡隱藏在後側,貝箏的視線無法觸及的位置:“不小心在家磕了一下。”
貝箏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謝淡月忍不住發出了“呲”的聲音。
這樣深重的傷口,還是在臉上,絕對不可能是意外。
貝箏緊盯著她臉上的傷口,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褪了下去。
她輕輕將謝淡月的頭掰正,讓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輕聲說:“他打你了。”
貝箏的眼神太過篤定。
謝淡月的瞳孔輕輕顫了顫,然後逃也似的垂了下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什麼理由都不能打人!”貝箏看謝淡月這副還為他找藉口的模樣,感覺肺都要氣炸了。紀頌今憑什麼,他憑什麼這樣對待謝淡月?她明明已經什麼都付出給他了啊!
“你不要回去了,住在我家。”雙手握住謝淡月的手,貝箏直直盯著他,不給她拒絕的餘地:“淡月,我不覺得一個這樣的人,值得你繼續付出了。”
謝淡月的眼睛依舊偏向其他地方,但她卻點了點頭,用微不可查的聲音應了下來:“好。”
貝箏的床很大。漆黑的夜裡,她們縮在被子裡,感覺彼此都近在眼前,溫暖得不像話。
“你們吵架了嗎?”貝箏縮在被子裡,輕聲問。
“嗯。”謝淡月將被子拽了拽,整個人都躲在裡面,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亮:“他說我背叛了他,總是幫你們。但我覺得是他有錯在先。所以就吵起來咯。”
她說得輕松,可從剛剛的傷勢來看,顯然沒有這麼輕松。
“小貝,我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我太要強了。”謝淡月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如果我能言聽計從一些,如果我對他服軟,是不是我們的關系,會緩和些。”
貝箏從被子中探出手,輕輕將她環抱住。將下巴輕輕抵在謝淡月的肩頭,她柔聲安慰:“這不是你的錯。淡月,我不知道你們具體的關系,但,假如一個人不懂得尊重你,你真的還要堅持下去嗎?”
謝淡月勉強地笑了笑,將下巴從被子中鑽出,露出了整張臉,在月光下無比憔悴:“最後一次。小貝,你能幫我記錄嗎,這是最後一次。”
她縮在被子裡,眼眸暗淡。
“小貝,可能你會覺得我賤,為什麼他這樣對待我,我卻還是貼著他不走。可是,我跟他在一起十年,我真的忘不掉他。”
“所以,我想請你幫我見證。”她越說越哽咽,直到再也無法抑制,潰不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