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畢竟已經過去了七十多年了，或許和我們一樣，無窮的神力已經隨著時間消耗殆盡，即便真的是看守人的後代如今也沒什麼可怕的了。我······”

“你不是二小姐，你還沒有回答，你到底是誰？”沉默許久的暗九忽然出聲打斷，艱難地站起身朝李依伊走去。“儘管你說了很多關於逐靈者的秘聞，但這並不只是家族中的人知道。只有一個東西是二小姐絕不會知道的，那就是看守人的事情。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第四次事件，還有你······”

“怎麼會操控她的身體？！”

“根據逐靈者聯合公約，任何目的、形式操控其他逐靈者的身體均視為操控靈傀，家族中有明確規定，不得使用這種邪術。但你卻知道只有內部才知道的第四次事件······”暗九深吸了口氣，握掌成拳一字字地說道：“所以你，到底是誰？！”

李依伊調整了一下姿勢，坐正看著走來的人。她的眼中已沒有失敗後的惋惜，取而代之的是久經磨礪的刀鋒。這刀鋒渾如猝然出鞘，撲面而來，竟將暗九駭得呆愣住了。兩人只有數步之遙，卻像隔著橫川之澗，後者再難以前進一步，只是站在原地微微顫抖著佝僂的身體。

“師父······”

像是看懂了對方滿腹的疑惑，她似笑非笑地說了起來。“在第四次事件失敗後，我的身體被尋回了家族中。現代醫學救治不了靈類帶來的傷害，但我的意識還奄奄一息。對於他們來說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幾乎不需要經過多少討論，很快我就被移植到一具充滿活力的身體中。直到我重新恢復過意識來，接管這具身體，即便這是我的妹妹。”

“這······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麼會有這種咒術存在？家族不可能做這種事，家族不會允許使用這種咒術！這已經不是操控傀儡了，這是······”

“這是奪舍。”李依伊笑笑，摩挲著自己的胸口輕聲細語。“她還在抗拒我，本來這小子受了寄靈的陰毒，依伊卻偷偷做了驅散符給他，她總是一副善人心腸，幫別人做些邊邊角角的小忙，這怎麼夠……犧牲掉一個人，來換取另一個人的存活。很殘忍，但很現實。我們逐靈者應當如此，而且世世代代都是如此。犧牲少數人，是為了換取更大的機會、多數人的生存。你知道我們在對抗什麼東西，常規的方法只不過是杯水車薪。你還很年輕，有很多事情是你們還沒有接觸過的。但我想你們可以理解，有些事情不是想不想做、能不能做，而是必須得做。這是我教你的新的一課，學會它，記住這個道理。現在去殺掉這兩個人，拿到靈器我們日後的機會會更多。優秀的同胞不會再因為弱小而死去，靈類不會再因為我們的無力而傷害到更多無辜的平民。”

“現在，殺掉他們。”

拳頭握了又松，不斷重複著。暗九驚恐地看著李依伊，顫聲說道：“不，不師父你教給我的，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應以無辜人的性命來作犧牲。你告訴我人的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你告訴我應該珍惜它。兩具靈器，兩具靈器我們可以買，我們可以邀請他們加入我們，我們可以一起！怎麼能因為兩個死物就奪走兩個人最寶貴的東西，你教給我的······”

“學習對的東西總該要捨棄一些錯的，我們在和惡魔對抗，要有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就要去使用，哪怕來自惡魔。我相信你懂的，現在，就像之前我教你的時候一樣，不要讓師父失望。你從沒有讓我失望過，一直都很出色。”

“我從沒有讓師父失望過······”暗九呢喃著。

“是的，從來沒有。”

任雲生拍了拍石萬啟，默默地把虎形墜塞入後者手中。他看著暗九緩慢地轉過身子，這個男生因為痛苦扭曲的臉龐。

“暗九！你做的是對的，你聽我說，你做的是對的，尊重無辜的人。你不應該連錯誤的都聽，這樣你殺掉一個人，又怎麼能說保護和他同樣的人？這還有什麼意義！”石萬啟站起來，攥緊手心的墜子。他不知道對方還有什麼招數，事實上一開始他就吃過暗九的虧。哪怕對方受了重傷，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因為只需要一瞬間，已無還手之力的任雲生就會被殺死。

“我從來沒有讓師父失望過。”暗九忽地笑了起來，笑容擠在臉上，更多的像是哭。

“暗九！”

“但這一次······”

他猛地轉過身，衝到了李依伊身前，在對方驚駭的注視中一掌擊在了她的脖頸上。失去力量的身子重重倒向一邊，彷彿把心肺咳出來般暗九劇烈咳嗽著，血水順著嘴角流下浸入泥土，竭力要將它染成黑色。他置若罔聞，只是茫然地看著天空。

“卻讓師父失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