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或者說,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就連大家推舉為領導的石川,也只是略作沉默了下,隨即換上苦笑,答允了這一要求。
而自認為這場危機的主角——木下,則完全被嚇壞了,躲在人群中瑟瑟發抖。他拼命說服了自己,伸出腦袋看去,看到的是那人****的醜陋嘴臉。還有伊織望著他、望著石川、望著所有幸存者的絕望的目光······
馬達轟鳴聲中,伊織被帶走了。
大家不曾親眼看見,但他們都知道那人會對伊織做出怎樣的暴行。只不過除了木下以外,卻沒有人再提起過這件事,更遑論去救出女孩了。好像他們忘記了伊織的存在,忘記了這個樂於助人的,對每個人都總是尊敬有加的女孩兒。
如果犧牲掉一個人,可以換取大多數人的安全,那也許並不是件壞事。石川等人接受了這一事實,選擇在暴走族的欺壓下繼續渾渾噩噩地活著。但,木下不這麼想。
那一天之後,木下變得沉默寡言,本就不太合群的他與聚落更加格格不入。他厭惡著身邊的倖存者們,厭惡著這場操蛋的鬼怪危機,厭惡著沒有給予他強大力量的上天。而隨著厭惡感愈深,木下對伊織的憧憬和懷念也更加深重。
在他看來,伊織這樣積極的、努力的女孩應該活在一個美好的世界,而不是這該死的、骯髒的末世!於是他刻苦訓練,期待著有一天能將其從暴走族的魔爪中救出來。沒有槍械,木下便自制弓箭來練習,練習到十根手指全都鮮血淋漓;沒有營養品,他就吃所有能找到的食物,以保證自己的體力可以保持在最佳。
木下魔怔般地訓練自己,卻對暴走族的實力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他只記得那當日出手的男人、暴走族的首領很強,而且雙手能放出奇特的黑光。隨後的幾次“上貢”中,他摸清了對方的來路。原來這傢伙不知緣何身體產生了變異,就像木下一直夢想的那樣,擁有了超脫凡俗的力量。
變異不僅讓其力量倍增,甚至速度也有了超出常人的提升,不過本身似乎還是肉體凡胎,一樣會受傷。
這給了他信心,木下認為自己只要不被近身,就能憑藉弓箭將其遠端射殺。而不久後的一次“上貢”,則徹底擊潰了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信心。
面對暴走族首領,木下甚至沒有發出第二箭的機會,便被輕易地打翻在地。如果不是隨行的伊織苦苦乞求,只怕他已經死得透了。什麼刻苦訓練、什麼周密計劃,在對方強大的變異體質前都成了笑話!
他趴在地上,像條狼狽的落水狗,看著伊織跪在一旁,聽著她為自己求情。那一刻木下想到了死。
從未有一次,木下這般得怨恨:
憑什麼得到力量的是這種渣滓,而我卻不行?!
憑什麼我這麼刻苦,卻怎麼也比不上受到上天饋贈的人?!
我恨啊······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啊!
憑什麼?!誰能告訴我憑什麼!
······
和信心一起碎掉的還有他那不切實際的幻想,之後的日子裡,他總是徘徊在城市的深處,寄望於鬼怪可以將他殺死。也是在尋找鬼怪的過程中,他再次遇到了已經和從前大不相同的伊織。
那時伊織竟擁有了變異的力量,正帶著幾張生面孔圍攻一隻鬼怪。女孩英姿颯爽,好似變了個人一般。木下看得痴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驚喜地跑上前去打招呼。
對於他的出現,伊織並未表現出多少情緒,只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就要抽身離去。
木下手足無措,追上前詢問近況,一問才知,伊織已經成為了暴走族新的首領,原首領不知去向,多半是被她殺掉了。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深感愧疚的木下,在看到伊織終於脫離苦海後,心中的喜悅難以言說,就連這半年多來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他厭極了那幫軟弱的倖存者,幸好自己憧憬的女孩仍像以前那樣努力地活著。就像以前一樣,他又找到了讓自己能夠堅持下去的,憧憬的物件,所以他提出想要加入對方的隊伍。
木下滿懷著信心,得到的回應卻是冷冰冰的拒絕:
“和我們一起很危險,你不是變異者,在城市裡會更安全一些。”
被拒絕的木下愣住了,他看著伊織的眼睛,想從其中找到一些熟悉的感覺。然而對方沒有給他多少時間,一行人離開後,木下花了幾個小時用以回過神來,他這才意識到,伊織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女孩了——
經歷過那種殘酷的事情後,伊織又怎麼會再信任曾經的同伴呢?包括他,當時他同樣接收到了女孩絕望的目光,那是女孩最後的求助。只是當時木下正躲在人群中,被嚇得瑟瑟發抖······